除掉柏空,他在感情上千般不想,萬般不願,可感情用事只會招來失敗,古往今來,沒有任何成就偉業的帝王名將是個感情用事之人。
伍勝便是如此,他在十年前對楚家下手時如此狠絕,自己若是優柔寡斷感情用事的話,憑什麽跟這樣的惡人相鬥?
想戰勝伍勝,那就要比對方更惡,更狠!
他背負著楚家三十二口的血仇,他活著就是為了報仇,他可以為了報仇做任何事,沒錯,任何事,哪怕要因此成為一個卑鄙無恥,忘恩負義的惡人。
楚逸塵握著湯杓的手越來越緊,他近乎自虐般的逼迫自己去回想那段往常他逃避著不敢憶起的記憶,他一遍遍地回憶,伍鋒是怎麽帶兵闖入他的家門,自己的父親是如何倒在血泊之中,每一次回憶,都讓他心中的恨更深,也讓他的心更冷。
漸漸地,楚逸塵感覺自己麻木得就像一具屍體,沒有半分活人該有的溫度,他同時也冷靜得可怕,不再像先前那樣驚慌猶豫。
雞湯放溫後,他揚起一個完美的笑,對柏空親切地說:“你要不要也喝一碗?這一鍋我一個人喝不完。”
“好。”柏空隻當是老婆要投喂自己,開開心心地就答應了。
楚逸塵便拿碗去盛,凌宏端來了兩個碗,他剛剛跟自己示意過,有標記的那個碗是給柏空的。
楚逸塵笑容完美,拿碗盛湯的手穩到他自己都不敢置信,他將裝了毒湯的碗緩緩朝柏空遞去,柏空一無所覺地接過,楚逸塵冷眼旁觀著,等待柏空慢慢將毒湯喝下,他的思維在這一刻好似停止了,除了死人般的冰冷,他內心什麽都沒有。
可就在柏空端起碗正要喝之際,他的鼻翼微不可察地動了一下,神情隨之一怔。
他端著碗,沒喝,也沒放下,隻呆呆地看了楚逸塵片刻,突然說:“我是不是惹你不開心了?”
“沒有,為什麽這麽問?”楚逸塵冰冷荒蕪的心生出一抹詫異。
柏空沒回答,但他臉上原本還開心的神采肉眼可見地消失了,像是垂喪著耳朵的大狗,他帶著些沮喪地說:“我做得不好,沒有照顧好你,讓你生病了。”
“這不是你的錯……”楚逸塵忍不住說,柏空做得夠好了,真的夠好了,好到他再找不出別人能這樣好了。
往常楚逸塵說什麽柏空都信,這回卻搖著頭說:“不,就是我的錯,我一定有哪裡做得不好,我是個失敗的雄性。”
楚逸塵被柏空這番突如其來的沮喪發言弄得都沒得顧上追究柏空的奇怪用詞,他連忙反駁說:“不,你不失敗,你做得很好!”
柏空明顯還是不信,他看著楚逸塵的眼神又沮喪又失落,就像被遺棄的小狗。
楚逸塵便試著舉例子:“你從伍俊手下救過我,還為了我去參加大比幫我贖身,還有伍鋒那次,也是你出面保護我,還有平常,你給我帶的那些糕點,那些花……”
他越說越多,回憶起來的也就越來越多,十年前的那段回憶冰冷且不堪,帶著嗆鼻的血氣,可跟柏空在一起的回憶色彩卻都是明豔的,便像是在陽光下曬了一天的被褥,有種溫暖的味道。
楚逸塵用十年前的記憶為自己築起一重重冰冷的心防,他拋棄了一切,甚至是人性,來讓自己變得無堅不摧,心硬如鐵。
可刀砍斧劈無法摧毀的冰冷,卻會在溫暖和煦的陽光下消融,他說到後來,先前的冷靜已經消失無蹤,嗓音帶著些微無法抑製的顫抖。
被他拋卻的那些良知和情感,在此刻如潮水般回湧,讓他痛苦無比,呼吸失控。
柏空看到了楚逸塵的痛苦,他又低下頭,看著湯碗裡自己的倒影,片刻後,像是最終下了決定,他再次舉起碗,沒有絲毫猶豫地,灌進嘴中。
可在臨進嘴之前,突然橫伸過一隻手來將他手中的湯碗打翻。
“咣當”一聲,毒湯灑了滿地,泛起一層白沫。
柏空怔愣地看著楚逸塵,楚逸塵則怔愣地看著自己的手,那一瞬間身體的反應快過思維,他直到此刻才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麽。
趙鄴的計劃失敗了,他還有機會補救,可他難道要再殺柏空一次嗎?下一次他就能下得了手嗎?
或許在他的身體不受控地去打翻那碗毒湯時,他就已經有答案了。
楚逸塵深吸口氣,他眼眶泛紅,看向柏空的神色中帶著點脆弱,也帶著點孤注一擲的決絕。
他說:“柏空,我可以相信你嗎?”
第27章
“糊塗!”自收到凌宏遞來的計劃失敗的消息後, 趙鄴便在寢宮中踱著步,他對楚逸塵的選擇大為光火,怒聲連連,“糊塗, 太糊塗了!無用的婦人之仁!”
兀自惱火一陣後, 趙鄴突然停下步伐, 問還在殿中候著的凌宏:“伏擊的情況下, 你對上柏空有幾成勝算?”
凌宏說:“恐怕還不到一成。”
雖然沒有直接交過手, 但武人之間自有一種衡量對手實力深淺的方法,凌宏自知自己絕不是柏空的對手。
趙鄴又看向屋中另外一人, 一名年愈三十, 身形精壯,穿紅袍, 佩腰刀的禦前侍衛, 禦前侍衛不過正四品的官職,但趙鄴對待對方的態度卻頗為尊敬,還口喚“老師”。
“老師覺得如何?”趙鄴說。
被稱為老師的男人沉吟一番,搖搖頭說:“我沒跟他打過交道, 具體的說不好,但我送鵬兒他們出城前, 他跟我大致講過在城外跟柏空交手的經過, 此人可以以一己之力擊敗連鵬兒在內的十五個樓中高手, 在定勝軍內部的春季大比中也是贏了伍鋒,雖然是用計險勝, 卻也說明他的實力應該是跟伍鋒相差不遠的, 即便我親自出手, 也沒有十足的把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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