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那些情話八成是假的,可無風不起浪,謠言中一定也有真實的成分,比如柏空確實放棄了別的賞賜,只要三千兩銀子幫他贖身。
楚逸塵回憶著早上的場景,柏空原本壓根不想去幫伍俊的忙,是伍俊說了會幫他解決銀子的問題他才跟著走的,以及他殷勤地幫自己買早點的舉動,維護自己警告黃管事的事……種種種種,似乎都在說明,即便柏空不像謠言那樣對他情根深種,但一定也有幾分好感。
若是個女人這樣待他,那楚逸塵或許會有所觸動,但這是個男人,那麽對他而言便只剩冒犯和困擾了。
楚逸塵皺著眉頭,有些煩惱該怎麽處理柏空的事,如果柏空是伍俊那樣的人,他便只有虛與委蛇,忍辱負重,待到來日雪恥這一個選項,但柏空若是以一顆赤忱之心待他,他這樣做就不太合適了。
或許,他應該跟柏空說清楚?
楚逸塵正在思索時,突然聽到外面有人叫他,是有客人點了他去表演。
楚逸塵應了一聲,他決定暫且不去想這件事,畢竟柏空對他到底有沒有好感,做這些事又因為什麽,他都沒有確定,還是等柏空回來,他問過原因再說。
他沒有柏空那身武藝,也逃不脫教坊司這座囚籠,他眼下的身份就是個身不由己的樂伎,在客人面前好好表現以免被管事責罰,才是他現在的頭等大事。
楚逸塵抱起琴,往包間走去,他本以為這只是一次再普通不過的表演,就像他之前每回給客人表演那樣,但進到包間之中,看到那個在他噩夢中反覆出現陰魂不散的身影時,猶如在數九寒天墜入了冰窟,他渾身的血液都在這一瞬間凍結了。
按照慣例,每季度大比結束都是難得的放松時間,定勝軍軍紀嚴明,平日裡禁酒,唯獨大比結束的當夜,軍中不設限制,將士們盡可歡慶暢飲。
一般的將士們在軍營中喝喝酒熱鬧熱鬧便夠了,而官職高的,則大多會去外面瀟灑,畢竟跟一群大老爺們兒喝酒哪有女人喂酒喝得香。
伍鋒就跟著一□□好的同僚來了教坊司,這也是他們每回的慣例了,過去十年每回大比的贏家都是伍鋒,這頓酒便是由伍鋒請的慶功酒,但這回不同,這回伍鋒敗了,敗給了一個伍俊帶過來的無名小卒。
伍俊那點心思,誰都看得出,他就是在跟伍鋒作對,故意帶人來打伍鋒的臉,這樣的事以前他也不是沒做過,只不過這回竟然還真讓他成功了。
於是,這頓本該氣氛歡樂的慶功酒,就變成了滿是鬱氣的泄憤酒。
其實,作為記錄被打破的伍鋒本人,倒不是酒局中心情最不爽的人,他雲淡風輕的,似乎並不在乎這一次的輸贏。
起碼表面上是這樣。
反正伍鋒從頭至尾都沒有抱怨過一句,臉上也沒有露出過任何憤怒憋悶的神情,他就是一如往常地喝酒。
而同座的另一人,則把憋悶和不滿都寫在了臉上,剛喝了沒幾杯就重重地把酒杯一擱,聲音大到把旁邊斟酒的侍女都嚇了一跳。
“那個什麽叫柏空的,擺明了就是來砸鋒哥的場子!”熊康恨恨道,“也不知道從哪兒冒出來的,沒大沒小,不識好歹!”
“行了,少說兩句。”旁座的褚策勸了一句,“喝酒就喝酒,鋒哥都沒說什麽。”
“我這是替鋒哥氣不過!”熊康氣憤道,“那小子哪裡是憑實力贏的鋒哥?若非他用那種上不了台面的小伎倆,今日的魁首會是他?”
另一側的呂賢哼笑一聲:“少拿鋒哥說事了,我還不知道你?你自己輸了氣不過就自己罵,別扯別人。”
“姓呂的,說得你好像沒輸一樣!”熊康怒道。
“我是輸了。”呂賢無所謂地聳聳肩,“但好歹我還堅持了百十來招,不像某些人,十招都沒過就被人扔了出去。”
“你說什麽?!”熊康拍桌而起,他如熊般恐怖的力道下,那木頭做的矮桌在頃刻間便斷裂成兩截,一旁的侍女瑟瑟發抖,唯恐被卷入什麽爭端。
這不是沒有必要的擔憂,屋內的氣氛在熊康拍桌站起的那一刻便變得劍拔弩張,呂賢面露冷笑,他輸了他也不痛快,只是沒像熊康那樣表現出來,既然熊康這麽不知好歹,那便跟他打一場,他是打不過柏空,但總不至於連熊康都怕了。
眼看兩人就要動手之際,一直未曾出聲的伍鋒突然說了一句:“夠了!”
他說話的聲音不輕不重,但方才還劍拔弩張的兩人聽到這兩個字,雖然各自都有不忿,卻也都坐了回去。
“都是兄弟,喝酒就痛痛快快喝酒,不談別的。”伍鋒朝眾人敬了一杯,“今天這頓照舊還是我請,兄弟們想喝什麽盡管點。”
“那我可就不客氣了。”褚策笑著道,“老鴇呢?把坊裡的姑娘都叫來!再給熊老弟換張新桌子,先前那張可不夠結實!”
眾人哈哈一笑,屋內氣氛被褚策這麽一打岔,也慢慢松弛下來,男人們很快左擁右抱,跟陪酒的美人們調笑玩樂。
唯有熊康,還是怎麽想怎麽不痛快,畢竟所有人裡就屬他輸得最快,他以力氣聞名,結果被柏空這麽輕輕松松地扔出場去,可謂是面子裡子一塊丟了。
不耐煩地揮開身邊喂酒的侍女后,熊康突然想起一件事,他道:“柏空說要用三千兩銀子幫贖身的那個樂伎,是不是就在教坊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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