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空低頭看著那滴淚珠沿著楚逸塵的臉頰慢慢滾落,懷著一種說不清的心思,他突然湊上前,舔掉了這滴淚,不帶有任何旖旎的心思,更像是小狗舔臉。
原來是鹹的。柏空心想,這就是人類難過的滋味嗎?那麽愛又是什麽滋味呢?
算起來下山已經有半年了,他和楚逸塵從陌生到熟悉,期間發生了很多變化,就比如楚逸塵之前從來都是跟他各睡各的,被子都蓋的都不是同一床,今天卻緊緊依偎在他懷裡,抱他抱得這樣緊。
可這樣就是愛了嗎?他好像依然不太明白。
柏空東想西想的,難得失眠了,到後半夜,他勉強有了點困意時,他突然察覺到懷中人體溫的變化,他摸了下楚逸塵的額頭,摸到了一手的滾燙。
有了上回的經驗,柏空倒是立刻就意識到,這是又發燒了。
他的老婆真的很脆弱啊。柏空這樣想著,悄悄下了床。
為了預防楚逸塵生病,他除了買補藥,治發燒的藥他也備了點,正好現在就用上了。
他摸去廚房,燃起柴火熬起了藥,又回來等藥放涼後給昏睡不醒的楚逸塵喂下去,一番折騰後天已經亮了,柏空去跟雲墨說了聲,讓他照顧好楚逸塵,然後便換上官服,準備出門了。
出門前他最後看了一眼楚逸塵,雖然他答應了對方不要去宮宴,他也從來沒有違背過楚逸塵的要求,但是這一回,柏空決定破個例。
*
憂思過重,再加上昨夜哭到脫力,楚逸塵發著燒,昏睡了幾乎一整個白天,等他再次睜開有些發腫的眼皮時,屋外是一片漆黑。
楚逸塵怔怔地望著,他還以為自己隻睡了一小會兒,今天還是八月十四,可過了片刻,他突然感覺到不對,柏空呢?
在意識到柏空不見了的時候,他心裡突然一陣發慌,他強撐著還未退燒的身體從床上爬起來,在起身披衣時,因為頭暈,身體一個踉蹌,險些栽到地上去。
雲墨恰好過來,見狀連忙放下手中的藥碗,想把楚逸塵扶回床上。
“公子,你還沒退燒呢,好好躺著休息才是。”
楚逸塵卻揮開他的手,他急切地問:“柏空呢?”
“柏大人早上就去營中報道了,今天是中秋夜,他現在好像還在宮裡值班吧。”雲墨勸道,“公子,你先躺下吧,他應該晚些就回來了。”
楚逸塵卻沒心情去聽,在雲墨說柏空離開,今天是中秋夜的時候,他面色突然一陣慘白,一個可怕的想法浮現在他的心頭,他手指顫抖著,突然揮開雲墨,跌跌撞撞地朝
屋外跑去。
“公子,你上哪兒去啊?等等我啊!”雲墨似乎在後面叫他,他全然不聽。
很難想象一個還發著燒的人能跑得這樣快,楚逸塵自己也不敢相信,可他無暇關心這些,他此刻心中唯有一個念頭,去找到柏空。
柏空會在哪兒?在宮裡嗎?
他盼著他在,這樣他就可以找到他了,同時也盼著他不在,希望柏空今夜離皇宮越遠越好。
他徑直朝皇宮跑,按理講,他這樣沒有功名,未得召見的人,想闖進皇宮是癡人說夢,可楚逸塵真正跑到宮門處時,卻發現宮門處守衛全無。
鎮守宮門的侍衛絕不敢這樣玩忽職守,除非有什麽不得了的事發生,把他們全調了過去。
楚逸塵心下恐慌愈重,他橫衝直撞地往宮裡闖,路上看到驚慌逃竄的宮女太監,和匆匆趕往一個方向的侍衛,夜色中,眾人要麽忙著逃命,要麽忙著去支援,倒也無人注意他這麽一個宮外來的闖入者,楚逸塵如有天助般的,順利到達了喊殺聲最大的奉天殿。
細雨樓的人正跟伍勝的親軍激戰,而除了他們,還有幾支趙鄴這些日子秘密聯絡的勤王軍,雙方戰得不可開交,早已與趙鄴通過氣的文臣們擁簇在趙鄴身邊,呼喊著殺伍賊清君側的口號,勒令叛軍立刻繳械投降。
但這些楚逸塵都不在乎,他只是呆呆地看著戰場中央,伍勝被一劍穿心的屍體旁,躺著一個身中數箭,血肉都被刺的有些模糊,幾乎辨不出原來模樣的身影。
“嗡”一下的,像是驟然被人抽掉了骨頭,楚逸塵跌跪在地。
他手腳都在顫抖,已經沒有再站起來的力氣,他便手腳並用地往前爬,他不顧可能會被周圍士兵誤殺的危險,也不顧耳邊傳來的好似是趙鄴的喊聲,他隻徑直往那具屍體旁邊爬。
此刻他心中仍然存有一絲微渺的幻想,可等他真正來到那具屍體旁,看到那張早已死去多時的熟悉臉孔,他終於無法再騙自己。
昨日一直悶痛的心脈處陡然傳來一陣劇烈的絞痛,楚逸塵猛吐一口血,隨即伏在柏空的屍體上,昏死了過去。
第50章
“所以……這就是你學到的愛情?”
在人煙罕至, 外圍常年環繞著一層雲霧的霧隱山中,一株根系發達,枝葉繁茂,主乾粗到兩個成年男子都無法合抱的千年柏樹, 在聽完柏空對於這半年山下之行的概述後, 忍不住用蒼老的聲音發問。
“對啊。”白色的像狼又像狐狸的巨獸蹲坐在柏樹旁邊, 晃著尾巴, 儼然一副非常自信的模樣。
柏樹妖欲言又止,止言又欲,終於還是沒忍住說:“你真的覺得這是愛情嗎?”
“不然呢?”柏空振振有詞, “我都為他死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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