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間所有關於愛情的戲劇故事中,表現愛情之深切的通用手法莫過於為愛而死, 同時人類也常常用生死來形容愛情, 什麽至死不渝, 死生契闊,死有余辜……不對,這個不是, 但反正柏空能隨便列舉出來一堆。
他一邊說, 還一邊用得意的神情看著柏樹妖,他覺得自己已經不一樣了,在山下歷練一番後不光學會了愛情, 還學到了很多知識,隨隨便便就能蹦出幾個成語,張口一吐滿嘴都是文化的氣息,而柏樹妖在山裡太久已經跟不上時代了, 因此才會問出這種少見多怪的問題。
對此, 柏樹妖並不跟他爭辯, 他隻用了一句話,就獲得了絕殺。
“那你修為突破了嗎?”
柏空得意翹起,來回搖擺的尾巴一下僵住了,片刻後,像是霜打的茄子,連同耳朵一起蔫了下去。
“那、那該怎麽辦?”他縮著尾巴和腦袋,團成了一個大號的蒲公英毛團,再無先前得意囂張的氣焰。
“沒辦法了。”柏樹妖恨鐵不成鋼地說。
明明走之前他事無巨細地交代了那麽多,結果柏空下山後第一件事就辦錯了,說是找個媳婦,他卻找了個男人,男人就男人吧,妖怪也不是那麽在意世俗的眼光,但柏空愣是把一切動心相愛的步驟都跳過了,直奔主題洞房,甚至洞房他也沒做對。
柏空不懂怎麽洞房還可以理解,那個叫楚逸塵的人類卻絕不會不懂,那麽對方為什麽不說呢?擺明了就是根本不喜歡柏空,不過是懾於外部的壓力,而委曲求全,跟柏空虛與委蛇。
這兩人一開始就沒按照正常的相愛步驟走,眼下有這樣的結果也就絲毫不讓人意外了。
眼看著柏樹妖不管他了,柏空“嗷嗚嗷嗚”地叫起來,同時用爪子開始撓柏樹妖的樹根。
他的爪子撓凡人,哪怕是輕輕一下,都能把對方撓得皮開肉綻,但撓柏樹妖就完全沒有這種顧慮了,柏空小時候就經常在柏樹妖的樹乾上磨爪子和牙齒,長大後依然,對千年柏樹厚實的樹皮而言,他撓的力度頂多是讓柏樹妖感覺到有點癢,不疼,但是煩人。
被撓了一陣後,柏樹妖終於不勝其擾,改口說:“其實……”
他想說其實也不是沒有辦法,雖然柏空在山下屁都沒學會,但是根據柏空的說辭來看,那個叫楚逸塵的人類在最後應該是已經對他有點動心了,那麽或許他們還有按照正常的戀愛步驟,重新學習一次的機會。
然而,在柏樹妖把這個辦法說出口之前,柏空耳朵突然一抖,他聽到了久違的,藏在草裡,窸窸窣窣的響動。
是兔子!
柏空“嗷嗚”一聲,雙眼放著綠光,邁開四爪就朝草裡撲過去了,至於什麽重新學習愛情的辦法,全然拋到了腦後。
柏樹妖看著他追著兔子遠去的身影,硬生生又把到喉嚨口的話憋了回去,末了發出一聲這倒霉孩子什麽時候能長進的長輩式歎息。
霧隱山靈氣濃鬱,山中精怪眾多,即便是最普通不過的兔子,也比別的地方長得肥碩,而且跑得也快,雙腿一蹬就跑沒影了,尋常人類想抓住它們簡直是天方夜譚。
但這難不
倒柏空,他已經有許久不曾捕獵了,但此刻就像是沉睡的本能被喚醒,他迅速進入了狩獵狀態,心無旁騖,眼中只有獵物,耳朵和鼻子捕捉著風中傳來的響動和氣味,在追逐一番讓獵物陷入疲憊無法再跑那麽快後,他猛地一撲,穩穩地咬住了正要再一次躍起的兔子。
鮮血的滋味在唇齒間綻開,他終於不需要再克制本性,柏空大快朵頤,美美地把這隻肥兔子吞吃入腹,吃完了舔舔嘴邊的血沫,方才想起來,他好像還沒從柏樹妖嘴裡問到答案吧?
於是他又溜溜達達地跑回去,繼續撓樹皮:“其實什麽?是不是還有補救的辦法?”
“沒有了!沒救了!”柏樹妖一邊說,一邊用樹乾撥開他。
柏空被撥得打了個滾兒,隨後又再次撲上來撓,但柏樹妖卻兀自閉上眼睛,不再理他。
柏空撓了一會兒沒有回應,便也停下了。
柏樹妖這個態度,大抵他的戀愛學習真的沒救了吧。柏空不由垂下了耳朵,沮喪地蹲坐在原地。
柏樹妖見狀悄悄睜開一隻眼,正想再說些什麽,卻見柏空的耳朵突然又立起來。
學不會就學不會,修行遇到瓶頸也沒關系,柏空認真思索了一番,這兩件事對他重要嗎?完全不重要啊!
他一開始修行是為了不被其他妖怪吃掉,但現在他已經是霧隱山最強的妖怪了,本來就已經沒人能打敗他了,修為高一點低一點又有什麽差別呢?
沒有差別!
所以學不會也不要緊,柏空想到此便釋然了,於是又開心起來,他的體型一隻兔子自然是吃不飽的,正好許久沒回來,他要去巡視一圈自己的領地,看看哪裡又新增了兔子窩,順道再看看有沒有不長眼的妖怪趁他不在的時候擅闖。
他開開心心地走了,全然沒發現柏樹妖在他身後,無奈地晃了晃樹枝,便像是人在搖頭歎息。
罷了,隨他去吧,大抵還是機緣未到,強求不來。柏樹妖這樣想著,便也不再費勁了。
山中無甲子,柏空回來時是秋天,樹葉還只是有些枯黃,但不知道什麽時候,枝頭的葉子越掉越多,除卻柏樹這樣的耐寒樹種,霧隱山的樹葉到現在幾乎都掉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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