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墨氣鼓鼓地進了屋,他把藥碗放到桌上,想喊楚逸塵喝藥,卻聽楚逸塵喃喃念著:“那些夜裡,果然是他……”
他一開始就覺得照顧他的應該是柏空,只是城內城外往返幾十裡路,柏空天天這麽來回跑,哪裡受得了,再加上他醒來時看到的是趙鄴,趙鄴又說了那麽容易讓人誤會的話,他方才覺得或許是趙鄴。
但他心裡也一直對這個猜測有疑慮,只是他也一直沒有再驗證,到此刻方才知道真相。
“什麽夜裡?”雲墨反應了一下,才意識到楚逸塵在說什麽,“之前公子生病的時候,柏大人真的每夜都偷偷跑回來的嗎?我睡得太死了,都不知道。”
沒等楚逸塵回答,他又自顧自不忿道:“兒女情長又怎麽了,柏大人對公子好,又不妨礙他升官,建功立業靠的是本事,柏大人的本事就很厲害,武功那麽高強,還……”
雲墨卡了一下,他原本想說機智聰明,但想了想,這兩個詞好像不太能跟柏空聯系到一起,那柏空還有什麽優點呢?學富五車,才高八鬥?更扯不上了。
他卡殼許久後,終於蹦出來一句:“還嗅覺靈敏!”
說到這個,雲墨就不由滿臉新奇地跟楚逸塵講起早上的事:“公子,柏大人的嗅覺真的好厲害,我早上熬藥時不小心把兩包藥混在了一起,他一下就聞出不對了,明明聞著都是苦味,他怎麽辨認出來的?”
楚逸塵聞言又是一怔,柏空的嗅覺敏銳他知道,但柏空的嗅覺敏銳到竟然連藥材的細微差別都能辨認出來嗎?
這樣說的話,那他是否能聞出下在湯裡的藥呢?楚逸塵突然想到那天,柏空拿起毒雞湯時的神情。
他呼吸突然變得急促,因為他意識到,原來柏空那時候就已經發現湯裡有毒了,可柏空發現自己對他下毒後做了什麽?他在自責,在愧疚,他甚至準備喝下那碗毒湯。
“公子,你怎麽了!”雲墨驚叫一聲。
楚逸塵方才還好好的,此刻突然急促地喘息起來,同時緊緊捂著胸口,像是無法呼吸一般。
第49章
明天就是中秋宮宴, 臨近節日,柏空這樣負責安保的官吏總是會忙碌些,今天他就在加班, 天都黑了還沒回去。
他正在執勤時,突然聽到雲墨匆匆跑來報信,說楚逸塵身體有恙,喘不上來氣, 柏空聽得一嚇, 當即跟同僚們說了一聲, 告了假後便匆匆跑了回去。
不過, 這一來一回的, 等雲墨帶著他回到教坊司時,楚逸塵已經不再像先前那樣急喘了,可若說他恢復了正常, 柏空又覺得, 楚逸塵此刻也不太正常, 雖說這幾天他老婆都魂不守舍的,經常放空發呆,但都不似此刻這般, 看似安安靜靜地坐著, 一雙黑眸沉靜似水, 可這水面下翻湧的卻是深不見底的漩渦, 就像是暴雨將至前的陰雲,讓柏空不由自主地變得緊張起來。
尤其楚逸塵還把雲墨叫了出去, 以一種雲淡風輕的口吻說:“我沒事了, 你下去吧, 我有事想跟他單獨談談。”
他的口吻狀似平常, 可他此刻越是表現得很正常,柏空就越緊張,耳朵都緊緊繃了起來,心想著自己是妖怪的事難道終於暴露了嗎?怎麽辦?他是應該繼續死不承認還是坦白從寬呢?
不,等等,他何必自己嚇自己?也許楚逸塵說的不是這件事呢?他最近也沒做什麽容易暴露的事吧?應該沒有吧?
他這樣自我安慰著,來到桌邊坐下。
伴隨著“吱呀”一聲門響,屋內只剩他們兩人了,燭火在桌子正中跳動,楚逸塵透過閃爍的火光看著他,一言不發。
柏空正襟危坐,實則心裡心虛得直冒汗,長久的寂靜中,就在他忍不住心虛的折磨,準備先試探著開口時,楚逸塵突然說:“為什麽?”
什麽為什麽?柏空被問得一懵。
“為什麽那次你明知道湯裡有毒,還要喝下去?”楚逸塵看著他說。
柏空眨了兩下眼,才回憶起來楚逸塵說的是哪件事,他的第一反應是長松一口氣,嚇死了,還以為他前幾天沒忍住偷偷變成原形溜出去在城外山裡追兔子的事被楚逸塵發現了,第二個反應則是莫名其妙,不理解楚逸塵為何突然提起這麽久遠的事,久遠到他都快忘了。
“因為你叫我喝的啊。”柏空回憶著當時的情景,發覺楚逸塵想毒死他的時候,他當然是難過的,因為這意味著他的學習計劃失敗了,他的老婆不要他了。
他並不覺得楚逸塵想毒死他這個舉動有什麽不對,野獸中離婚的夫妻也不是每對都好聚好散的,有的會攻擊撕咬對方,把對方驅離,有的則會直接吃掉對方,化為哺育幼崽的養分,像霧隱山那隻蜘蛛精就是每年都會帶不同的丈夫回巢穴,再出來時就只剩它自己了。
他老婆又沒有尖利的牙齒,打也打不過他,想離開他不就只能下毒了嗎?
他不難過楚逸塵對他下毒,他難過的是自己作為丈夫的表現很糟糕,若非如此,他老婆怎麽會選擇用這種方式跟他離婚呢?
但是難過歸難過,柏空卻也不準備勉強,畢竟柏樹妖說過,他不能勉強一個人類,結婚相愛都得順著對方的意思,得對方同意才行,所以他才準備喝下那碗毒湯,想著失敗就失敗吧,反正毒不死他,他灰溜溜地夾著尾巴回山上就是了。
這是柏空的真實想法,但他的解釋聽在楚逸塵耳中卻是另外一層意思,他已經平複下來的呼吸此刻突然又變得急促,眉宇間同時染上一股莫名的憤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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