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墨:“這人也太摳了,賞錢怎麽就給這點兒?”
荷包裡零零碎碎裝著五六錢銀子,在教坊司這樣揮金如土的地方,屬於打賞給小廝都拿不出手的程度。
“這應該不是賞錢……”楚逸塵沉吟著說。
他觀察過,伍俊作為伍勝的獨子,銀錢自然是不缺的,穿的衣服都是江南特供的絲綢,跟皇家用的品級相同,但跟伍俊一同來此的柏空穿的其實就是最簡單的粗布短打,就這身打扮,若非是伍俊帶他來這裡,向來隻接待達官貴人的教坊司都未必肯放他進門。
他不知道柏空的具體來歷,但從各方各面看,對方都不會是什麽豪門子弟。所以這應該確實不是打賞,從這銀錢的零碎程度看,像是主人攢了許久,這荷包裡的銀子十有八九是柏空全部的錢財,沒有人打賞是一口氣把自己的全部積蓄都給打賞出去的。
他把自己的推測跟雲墨說了,於是匪夷所思的人又多了一個。
“那他這是在幹什麽?”雲墨費解道,“他還給公子去弄早飯,還把所有錢都給公子,怎麽跟伺候新媳婦似的……”
雲墨聲音漸低,他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公子何等孤傲的一個人,是斷然不喜別人用“媳婦”這樣的詞來形容自己的,尤其他昨夜才差點被逼著去如女人一般伺候一個男人。
但好在楚逸塵沒有生氣,他其實被雲墨提了個醒,柏空的一系列舉動,確實是很像對待新娶進門的媳婦,昨夜他還跟自己喝過交杯酒,還入過洞房,雖然這兩件事實行的方式都跟一般人認為的不一樣,但柏空確實都按流程走了一遍,並且還在第二天換了個稱呼。
楚逸塵回憶起柏空喊自己“老婆”時那副美滋滋的神情,神色有些古怪,如果他的猜測是真的,那柏空這個人,未免太單純了……
又不是剛剛十五六未經人事的少年,柏空看起來也二十多了,這個年紀的男人怎麽會什麽都不懂?
說起這個,柏空到底是什麽來路?他既然不是富家子弟,又是怎麽跟伍俊混到一起的?而且伍俊似乎還對他頗為欣賞,昨夜的招待不可謂不用心。
楚逸塵正在沉思時,方才被他關緊的房門突然“砰”一聲被人推開,不是柏空,而是一個身材瘦高,臉型細長,觀骨略微凸出,顯出幾分刻薄的中年男人。
這是教坊司的一名管事,姓黃,黃管事為人就像他的面相一樣,刻薄且挑剔,別的管事不管的小錯,他見了,必然是不肯放過的,有時候沒有錯也要挑出你幾分錯,然後一頓打罵,無論是當紅的妓子,還是掃灑的小廝,他全都如此,致使坊中眾人都有些怵他。
雲墨就是如此,尤其黃管事現在還滿臉怒容,手裡提著根竹鞭,一看就來者不善。
他一見進來的是黃管事,“騰”一下就從凳子上站了起來,像隻受驚的倉鼠似的,縮到了楚逸塵身後。
楚逸塵心裡也是一咯噔,知道對方十有八九是為昨晚的事來的,昨夜他惹怒伍俊,雖然伍俊已經給了他教訓,但是坊中的責罰也是少不了的,也就是他昨夜要陪柏空,所以對方沒找上來,如今柏空不在,黃管事這便上門興師問罪了。
果不其然,黃管事張口便是責罵:“楚逸塵,你自己什麽身份不知道?我看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了,連伍公子都敢得罪?!”
“可、可公子明明是清倌,本來就是賣藝不賣身的!”雲墨鼓起勇氣,為楚逸塵辯駁了一句。
“清倌?”黃管事聞言笑了,“都淪落到這裡了還說什麽賣藝不賣身?真以為你還是什麽世家公子呢?我告訴你,甭管你以前是什麽身份,就連公主,一但落到了教坊司,那也都是做雞的命!伍公子讓你張開腿,你就得張開腿,讓你撅屁股,你就得撅屁股,少端著什麽假清高的架子!今天我就來讓你長長教訓!”
黃管事說著,就舉起了竹鞭,照著楚逸塵的胳膊抽過去。
這也是坊中常用的調.教手段了,教坊司這樣的官妓,會來到這裡的幾乎都是罪臣之女,又或者敵國的俘虜,這些人以前錦衣玉食,被人眾星捧月地伺候著,一朝淪落到這裡,自然不肯乖乖配合,於是負責她們的管事們便會采取各種刑罰手段,例如不給飯吃,用針扎,用鞭子抽等手段逼這些世家貴女們低頭。
楚逸塵剛來時也被打過幾次,後來便好了許多,萬幸他是個男人,不像那些女子一樣苦命,只要他好好學習琴技,乖乖為客人表演,便不會被責罰。
這些年,他一直謹小慎微地過著,不讓自己因為琴技太差挨打,也不讓自己的琴技過於突出,引起某些客人的注意,在教坊司,他是個再普通不過的樂伎,平日裡獎賞,沒有他,責罵,一般也沒有他。
但這回是躲不過去了,楚逸塵知道不能得罪黃管事,否則下場只會更慘,便緊抿著唇,準備硬受幾鞭,讓對方出氣。
但預想中的鞭打並沒有到來,黃管事拿著竹鞭的手高高舉起,正要揮下時,突然被身後伸來的一隻手牢牢地握住了,那握住他手的人同時還說:“你在做什麽?”
屋中三人同時看向門口,柏空回來了。
第4章
教坊司這種地方夜間熱鬧,清晨的時候醒的人沒幾個,廚房也就還沒開夥,所以柏空為了弄到早點,是跑去隔壁街的米糕攤子上買的,他去的不巧,上一鍋米糕剛買完,新的還在蒸籠裡,便在攤位上等了片刻,拿到米糕後他立刻就跑回來了,一回來就撞見黃管事高舉竹鞭的這一幕。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