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逸塵不卑不亢地承受著趙鄴的視線,他知道對方終於開始鄭重地對待自己了,在這之前,趙鄴都沒有把他當回事,便如伍勝想的那般,一個十二歲便被帶到教坊司學習伺候人伎倆的樂伎,能有什麽能耐呢?
楚逸塵並不在乎旁人對他的輕視,甚至很多時候都是他有意為之,他越是平庸無能,就越是安全不引人注意,但此刻,為了贏取趙鄴的信任和合作,他必須在趙鄴面前展露出一些鋒芒了。
第20章
沉默好一陣後,趙鄴再次開口,對於楚逸塵方才的猜測,他既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隻說:“便像你說的那般,如若朕真的是想要刺殺伍俊嫁禍端王,你覺得此計如何?”
“不可行!”楚逸塵回答得又快又堅決,斬釘截鐵地否定了趙鄴這個準備多日的計劃。
趙鄴眉梢一挑,問道:“為何?”
“因為端王沒有理由隻刺殺最不重要的伍俊。”楚逸塵說,“若我是端王,好不容易瞞過伍勝的視線派出了一批能潛伏到京中的刺客,我不會為了刺殺伍俊暴露他們,因為殺了伍俊除了惹怒伍勝外沒有任何實際作用,這一招暗棋不動則已,一動便要致命,我只會在有機會刺殺伍勝或伍鋒,亦或者其他一些伍黨重要人物時令刺客出手。”
趙鄴沉吟一番後,說:“可只要給出十足的能夠證明是端王動手的證據,痛失唯一的親子後悲憤交加的伍勝未必會想到這一層。”
“他會想到的。”楚逸塵說,“陛下,主不可怒而興師,將不可慍而致戰,伍勝是成名許久的大將,他絕不會因為憤怒喪失理智,之前伍俊若真的被刺殺成功,伍勝會悲痛憤怒一時,但兩三天后便會反應過來,屆時,陛下便危險了。”
趙鄴又是一番沉吟,片刻後,他帶著些微自嘲地說:“這樣看,朕還要感謝柏空當日破壞朕的計劃了。”
他言語間已經有些許頹敗之意,前有狼後有虎,他被夾在中間戰戰兢兢了那麽多年,好不容易準備出手試著冒險破此死局,卻是個注定失敗的結果。
成了,是死,敗了,一直在這僵局中等下去,也是死。
“陛下!”楚逸塵卻說,“柏空的出現某種意義上也是天意,伍勝不過一介反賊逆臣,陛下才是真命天子,天命仍然是站在陛下這邊的!”
“若天命真的站在朕這邊,朕又怎麽會落得一個這樣進退兩難的死局。”趙鄴長歎一聲。
“陛下,現在說是死局,還為時過早了。”楚逸塵沉聲說。
“哦?”趙鄴問道,“逸塵,你對眼下的局面有何看法?”
“陛下現在面臨最大的威脅是伍勝。”楚逸塵拿起一個茶盞,代表伍勝。
“而伍勝最大的威脅是端、睿、康三王。”楚逸塵又拿起一個茶盞,將其拆解成杯身,底托和杯蓋三部分。
“三王雖然各自擁兵,但單論實力其實誰都不是伍勝的對手,只有他們聯合在一起,才有與伍勝一戰之力。”楚逸塵將分開的茶盞又重新組裝在一起,與代表伍勝的茶盞相碰。
“但眼下的問題是,三王之間互相不信任,不合作,因此誰都不肯率先出面對抗伍勝,才會形成現今的僵局。”楚逸塵將組裝好的茶盞再次拆開,說,“陛下破局的方法很簡單,就是設法讓三王合力,共擊伍勝。”
“逸塵想的太簡單了,想讓三王合力談何容易?朕這三位叔叔……”趙鄴苦笑一聲,沒有說下去。
“是陛下想的太複雜了。”楚逸塵說,“無論三王如何,他們到底與陛下一樣姓趙,血脈上他們與陛下天然便是一體的,陛下完全可以叫人密信遞與三王,與他們結成骨肉之盟。”
“骨肉之盟?”趙鄴搖搖頭,直言道,“他們怕是巴不得朕這個侄子早點死,給他們騰位置。”
“而且即便結成了骨肉之盟,也只是口頭上說得好聽,他們絕不會為朕冒險,貿然出兵對抗伍勝。”趙鄴說道,他對三王從來沒有過期待,因為便如三王對他那般,他對這三位叔叔也從來沒有什麽叔侄之情,不過是如伍勝一般需要提防的虎狼。
“陛下,我還沒有說完。”楚逸塵說,“結成骨肉之盟是一方面,是為了曉之以情,而另一方面,陛下還需要配合以威逼利誘,動之以理。”
“以朕如今的情況,如何威逼?如何利誘?”趙鄴說。
他只是個名義上的皇帝,大權都不在他手裡,他幾乎給不了三王任何威脅,又或者利益。
“陛下給不了他們威脅,但伍勝可以。”楚逸塵說,“伍勝想要奪取趙家天下,便要設法除掉三王,與三王正面相抗勝負難料,是下下策,伍勝掌權十年至今不動,便是為了避免正面迎敵,他要將三王分而破之。”
“而想要分化三王,伍勝這十年中必然已經有所行動,依我的推測,他最先動手的一定是實力最強的端王,端王一除,睿王康王便難成氣候,敗亡不過是時間問題。”
“陛下要做的便是找出伍勝對端王動手的證據,將這招暗棋攤到明面上,讓三王切實感受到伍勝的威脅,如此刀懸頸上,他們不得不動。”
趙鄴思索片刻說:“可我們未必能找到伍勝對端王暗中下手的證據。”
他是有細雨樓的人相助,且細雨樓的人擅長收集情報,可伍勝的機密又哪是那麽好打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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