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決溫和的聲音裡透著幾分關切:“哪裡不舒服?”
“說不上來,我擔心剛才的症狀去而又返。你能在這裡陪我嗎?”
祁決坐回白楚清的床邊,他的面上很平靜,但白楚清畢竟和他相處多年,能感受到他內心的遲疑與波動。
他的心思沒有全然在這裡。白楚清看著祁決的側臉,明明近在咫尺,卻仿佛怎麽也看不透他。就像當年不懂世上追求他的人那麽多,他卻偏偏隻喜歡自己一樣。
終於,他聽見祁決開口道:“師兄,我還是有些不放心花眠越他們,我去去就回。”
祁決的語氣並不冷,甚至還有幾分溫柔,給人一種在和你商量的錯覺。但當他說出口的那一刻,他便已經決定了下來。
白楚清知道祁決一旦決定了的事,就不會輕易改變。
但你心裡擔心的真的是花眠越嗎?白楚清隻覺自己心中的預感正在一點一點成真,伴隨著酸澀與苦楚。這是他所不能接受的。
祁決打開房間,迎面撞上花眠越,他看了一眼花眠越的身後,微微蹙眉道:“顧青衣呢?”
“哦,他說不想跟我們一起了,就此別過。”
花容欣在一旁神色不自然地點了點頭。
祁決沒再理會,衝出客棧。
“阿決。”身後傳來花眠越的一聲呼喚。
祁決尋了很久,直到街上的店鋪都開始打烊了。
他走在闃無一人的街巷裡,巷口酒肆的老板娘已經開始趕客:“客官你在這裡喝了那麽久,我們小店要關門了。”
“此地客棧都已客滿,我沒有其他地方可以去了。”
伴隨著幾塊紋銀落桌的聲音,老板娘的話音裡複又透出喜色:“客官您盡情喝,還有什麽小菜需要上來嗎?”
“不必了。”
祁決聞聲走至巷口,看見蘇明禦一身白衣,坐在酒肆的一個小角落裡。
夜深已無人,他的鬥笠放在一旁,黑發披散在肩側,清冷的月光如冰屑般碎在他的身上。
祁決走至桌前,掩去一身疲憊:“回去嗎?”
祁決的指尖在不可見的袖中不自覺地摩挲著,連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擔憂什麽。
怕他不答應?還是怕他在自己未在時遭遇了不好的處境?
蘇明禦抬頭望了祁決一眼,竟撲哧地笑了:“你擔心我。”
祁決沒有否認。
蘇明禦一把拽過他將他拉到身側的席位上,醉眼朦朧地看著他,目光在他身上逡巡不去,聲音低沉道:“你是不是覺得……”
“覺得什麽?”祁決看著蘇明禦一臉醉態,又仿佛極清醒,目光裡帶著平日裡沒有的侵略性。
然而下一秒,他說出的話卻令人啼笑皆非。
“覺得我會像隻小狗一樣流落在街頭,天上下了一場大雨,狗毛都沾在一起,可憐兮兮地舔了舔自己髒兮兮的爪子,抓起路人丟棄的饅頭啃了幾口。”
祁決這才發覺蘇明禦其實確實有點喝醉了,輕聲道:“狗是不吃饅頭的。”
“是啊。”
“而且狗也不會像我這樣穿著一身白色連衣衫,頭上梳著一鬃披肩小黑毛。”蘇明禦笑著看祁決:“我是不是特別可愛?”
祁決低笑一聲,從心道:“對,特別可愛。”
他看著蘇明禦有些泛紅的臉頰,不忘嘴賤地補充了句:“三千世界都找不到你那麽可愛的小狗。”
蘇明禦果然沒聽出話語中的不妥之處。
祁決收了玩笑的心思,看著他又重複了一遍:“跟我回去嗎?”
作者有話說: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第29章
蘇明禦的一雙明眸異常堅定地看著他,續言道:“你要我在,我就在。
四周的空氣在一瞬間陷入寂靜,隻彌漫著淡淡的酒味。
“他們不太喜歡我。”蘇明禦的眼神冷靜了下來,仿佛變得極清醒,用一種肯定的語氣道。
“但我也不用他們喜歡。”蘇明禦湊到祁決身前,用一種極為強勢的語氣道:“你喜歡我嗎?”
祁決習慣了白楚清的口是心非,被如此直白的話語問得愣了一下。
蘇明禦的一雙明眸異常堅定地看著他,續言道:“你要我在,我就在。”
忽起的夜風吹得酒肆門口的酒旗獵獵作響,正當蘇明禦以為祁決不會回答時,風中傳來祁決極輕的話語:“有點。”
“有點喜歡。”說出口的那一瞬,祁決的聲音變得堅定起來,哪怕蘇明禦此刻說的極有可能只是醉話,他都不是一個會逃避內心的人:“我希望你在。”
蘇明禦看著祁決,極淺地笑了,如三千桃花拂過春風:“我跟你回去。”
杯中的酒未盡,蘇明禦握上祁決的手。祁決有些許輕微的不適應,卻不再抗拒蘇明禦的親近。他略微收緊手,指尖輕輕搭在蘇明禦的手背上,他想嘗試著重新喜歡一個人。
街上已無行人,只有幾盞商鋪門前的燭燈還亮著。
“你見過那盞燈嗎?”祁決的話似乎多了起來:“小時候我家府中就掛著這種燈。這種燈一夜便能燃盡,到天明遍地都是滴落的蠟淚,很難清理。後來我祖父改良了,我便再也沒有見過這種燈。”
蘇明禦身上的酒味被夜風吹散了,更加清醒了些。他看著那盞燈,搖頭道:“我家用的都是上好的紅燭,不怎麽流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