傾瀉的青絲宛如綢緞般緊密柔順,輕柔地擦過楚恆的指尖。
男人順手拿過梳子一點點地梳著他的頭髮, 慢慢說:“國師大人公務繁忙, 不見外客。”
施爾垂眸應是, 轉身退下了。
房門一關,周清衍“嘖”的一聲:“施爾怎麽那麽聽你的話。”
楚恆:“前幾日薛文瑧私下還與你想去無影閣裡當差。”
兩人彼此沉默了會兒, 周清衍驀地樂了起來:“這你都知道。”
“哎呦。”周清衍嘶的一聲, 伸出手去扯自己的頭髮, “你束輕點,扯著疼。”
楚恆覺得有些好笑,不輕不重地按了一下他的肩膀:“已經很輕了。”在輕這頭髮都梳不整齊。
周清衍忽然伸出手往後摸, 手掌摸來摸去最後摸到了楚恆的胯上。
楚恆眸光微微一凝,語氣有些不穩:“別亂摸。”
周清衍訕訕地收回了手——他腰還疼著呢, 可不敢胡亂撩撥。
楚恆給他把頭髮弄好, 坐下來:“左右今日無事, 送你一件禮物可好?”
周清衍面對楚恆永遠像個長不大的孩子, 聞言興致勃勃:“什麽禮物?”
楚恆:“一個簪子,找著了就送你。”
周清衍懶洋洋地靠在楚恆懷裡,笑了兩聲:“送我的簪子還要我自己去找,楚大少爺送禮當真是好沒誠意。”
只有兩人獨處時楚恆才能看見這樣嬌貴傲氣的周清衍,他不僅不覺得煩悶,反而是沒見一次心頭的愛意便更深了一份。
男人伸出手撫上周清衍的臉,食指略微彎曲墊在他的下巴處,大拇指指腹處的老繭刺激著周清衍白皙細嫩的皮膚。
周清衍微微眯起了眼睛。
楚恆聲音中充斥著溫柔:“你當如何?”
周清衍壞笑起來:“想在子淵身上刻一個周字,證明你是我的人。”
楚恆聞言一怔,隨即樂得唇齒綻笑:“行,若你找著了,日後楚子淵就是周清衍的人了。”
周清衍這下來了精神,從溫柔鄉裡站起來隨意地整理了一下衣裳,隨即推門轉身,出去前還回過頭來眼含挑釁。
“你這處院子與三年前的楚家大院一模一樣,哪裡我沒去過。不出三個時辰就能翻個底朝天。”
楚恆挑高了眉峰:“今時不同往日,大人可別太輕敵。”
周清衍不置可否,推門出去。院外驕陽正好風過林稍,純白的海棠花綻放在枝頭:站在陽光下的便閃出晶瑩的光,落在陰影中的便隨風搖曳。
呼呼呼。
忽地一陣大風刮來,吹得周清衍杏色的衣袂飄然而飛。楚恆給周清衍束的發還算穩固,那麽大的風也沒有吹散。
這風雖大卻並不凜冽,反而像是在這熾熱的空氣中迎面送來了一陣涼爽,仿若久旱逢甘霖,他鄉遇故知。
“周公子。”有人從後面叫住了周清衍。
後者回身樂了:“薛公子,你怎的在這?”
來者正是薛文瑧,這人面色紅潤眼含笑意。他拱手朝著周清衍施了一禮:“我正要去為樓主送帳本。”
周清衍若有所思:“那麽多人的支出,都由子淵親自過目?”
薛文瑧搖頭:“不是,營中自有帳房先生。只是帳房先生年逾古稀,一來不善保管,二來難免有紕漏。便由我每月再對一遍帳,隨即送來樓主帳房。”
話本子裡那些禦劍飛行不染塵埃的仙人不過是人的妄想,衣食住行吃喝玩樂,戰馬,兵器,盔甲,乃至於將士們的俸祿,無一不是白花花的銀子。
只有真正著手管了事,才知道所謂風光無限的上位者並非都是風光霽月的人物。若是紂王幽王一類,那自然是另當別論。
周清衍沉吟片刻:“江南東路城中有一人在這方面才學出眾,或可招攬一二。”
薛文瑧:“是誰?”
“潘家長媳紀丞。”
薛文瑧恍然大悟:“是了,此人名聲我隱約聽過一二。”家室悲慘才學出眾,人也生得好看,就是瞧著是個死腦筋的,吊在一棵樹上便不起來了。
“潘家那長子逢此巨變或許能看清誰為良人誰為豺豹,要想招攬二人怕是不容易。”薛文瑧想了想,又道。
周清衍聞言淡笑:“到也不盡然。”
兩人不經意間對視了一眼,薛文瑧恍然大悟:“明白了。多謝公子。”
薛文瑧想即刻把此事稟告給楚恆,還沒走出幾步又被周清衍叫住。
薛文瑧奇怪:“公子還有何事?”
周清衍小聲問道:“你可知子淵的首飾匣子都放在何處?”
薛文瑧愣了半晌,眼神有些疑惑。楚恆平日裡不太帶首飾,左右不過一枚玉佩一枚流蘇,再不濟玉簪束發也就算了,哪裡用得到什麽首飾盒。
兩人默默地對視了半晌。
周清衍輕咳一聲。這處院子和之前的楚府不遑多讓,要說仔細翻倒也能翻到,但周清衍實在好奇,而且也不願意翻亂了屋中的陳設。
正巧遇見了薛文瑧,問上一句又何妨。
但這話說出了口,周清衍臉色略顯窘迫。
薛文瑧眼神有些複雜,最後還是道:“樓主的首飾盒我沒見過,只是東邊的聽風閣見樓主常去。”
周清衍了然,勉強正色朝薛文瑧一點頭,轉頭朝著聽風閣走去。
獨留薛文瑧在原地抽搐了一會兒,神情若有所思,喃喃自語:“日後倒是可以給蠻子打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