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一的可能就是對方不知從何處知道了柳衾的身份,想以此威逼周楚二人放棄屬地。
周清衍不知不覺間手指掐的掌心一片泛紅。若他的猜測準確,至少柳衾沒有性命之憂。
但······
“燕恪。”周清衍字字飽含惡意。
京城知道此事的只有燕恪。如今柳衾被綁他難辭其咎!
楚恆拍了拍他的肩膀:“只能先走一步看一步,如今他們肯定還在城中逗留,只要把人找出來一切都迎刃而解。”
可是足足過了五日,底下人沒有傳來任何消息,仿佛花娘和柳衾像一陣煙似地飄出了江南東路。
江南東路原先的太守崔應死有余辜,崔正的親娘又險些害死了周清衍,崔家就此覆滅,名下的產業也都為潘家所有,原臥龍縣縣長顧龍也隨之升任江南東路太守。
顧龍站在周清衍面前:“臣已經將城門和碼頭盡數封鎖,挨家挨戶地搜查還是毫無端倪。”
周清衍活生生捏碎了一個茶杯,惹得顧龍側目而視——閣主看著臉色蒼白纖弱不堪,沒想到也是個練家子。
楚恆突然從底下伸出手覆上了周清衍冰涼的手背,後者驟然驚醒看向楚恆。
“阿衍,冷靜些。”楚恆說,“至少現在柳衾還活著。”
花娘千辛萬苦把人從楚府中綁走,不可能隨意將人殺掉——死去的柳衾不僅沒有做人質的價值,極有可能會導致周清衍的反撲。
已經過了五日,周清衍不至於向當日那般失態,對顧龍說道:“不必再封城,城中定有暗道,他們只怕已經到了夔州或者淮南。”
從路線上,去京城最快是一路北上穿過淮南,但是淮南,京西全在楚恆的掌握之下,對於花娘一行來說風險太大,如果要繞路就得從夔州迂回,路程遠上一倍不止。
他們既能逃出層層封鎖的江南東路,證明整個江南東路並非鐵板一塊——不是在民間有人接應,就是官府中有人為他們偷偷開了門。
周清衍深深呼吸一口氣:“顧龍既然已經將百姓家中全部搜查過,那就是官府中有人接應。最好將底下人從守門士兵開始查。”
這是個極大的隱患,不查出來幾乎讓人寢食難安。
“至於兄長的去向。”周清衍閉上眼睛半晌複又睜開,“不查了。”
楚恆眉頭一皺:“什麽?”
周清衍臉色森寒眸光宛如淬了寒星:“直接逼燕雎交人。”
他臨走前特意去拜會過文泉先生,如今老先生倒是剛好幫得上忙。
一個月後,京城酒樓。
“那寧娘子離了家門沒了念想,索性一頭跳進了忘川河。”說書人啪的一聲拍響了驚堂木,喝了口茶。
這處兒聽書的都是熟客,都知道這是在要賞銀,公子哥兒們也都不在意幾兩碎銀,把銀子往那盤子裡一丟,發出清脆的響聲,收賞銀的孩童賠笑作揖頗為討喜。
那些個沒閑錢又想聽書的就這樣蹭著貴客們的銀子,一日複一日地聽下去。
賞銀收夠了,文泉先生放下茶碗:“沒曾想這小娘子感動了天神,地底下閻王爺問她:陽壽未盡何故來此?”
“寧娘子哭訴:奴本平民女,嫁的一良人。夫家三畝地,婆媳相歡迎。奈何奴命苦,三年不下雨,糧少徭役重,夫君死沙場。奴無處可去,隻當來這黃泉尋奴夫君。”文泉慢悠悠地說道。
“閻王爺頓時大怒:愚蠢婦人,地上不下雨乃皇族殘害人命受了天譴,玉帝特下旨,命人間大旱十年絕起種。你既早死又有何用?”
這話本聽到此已經有了些意思。
人群議論紛紛。
“這,我怎的覺著有些像再說咱大原?”
“可不是,咱們今年可是沒下過一滴雨。”
有些東西一旦提起來便猶如在熱油中加入了一滴水,一瞬間喧鬧了起來,流言便猶如潮水一般以讓人意想不到的速度朝著四方不斷擴散。
更何況,這已經不是京城的人們第一次聽見這個消息。
“前有百刃樓造反,後有潼川暴民,如今又逢天災。”有人嘖嘖兩聲,“我看著大原氣數已盡。”
也有人不服氣:“這有什麽,咱們天災那謀反的不也天災嗎?”
“這你就不知道了。我有親戚在江南東路,昨兒個給我來了信,說他們那邊根本沒有旱災,收成可好了,一畝地能產兩三百斤生米。”
先前那人頓時傻眼:“這······”
“我也不管你信不信,反正啊我是打算收拾家當去投奔我那親戚了。”
······
市井流言一旦興起便不是尋常手段能夠製止的,這一個月來有不少百姓都收拾家當出了城,城中做生意的,種地的大大減少。原本就因為天災收成不好國庫空虛,如今沒人種地情況更是雪上加霜!
皇宮,禦書房。
燕雎坐在龍座,臉色十分難看:“杜卿,你今日來可有抑製流言的法子?”
這位是燕雎登基後提拔上來的新丞相,原來的齊魏兩相都借故告老還鄉了,只有趙相因為其養子顧槍雲投靠楚恆而被判流放邊疆。
好在中途被周恭垣救了下來。
杜卿原名杜風崖,也是個不錯的人才:“回陛下,依臣所見不如順著流言。”
“百姓都說是皇家犯了天條引起大旱,那便讓皇族人千刀萬剮抵罪便是了。”杜風崖低著頭,眼睛微微眯著說,“先皇膝下子嗣不少,為原國舍生忘死也是他們的福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