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旁人看來,這對佳偶定是情比金堅才是。
李靈韻自己也說不上來哪裡不對,燕武對她很好,體貼入微從不沾花惹草,但是一旦周圍只剩下他二人時,李靈韻總能在燕武眼睛裡看到無與倫比的淡漠的冷酷。
眼看著他要往外走,李靈韻咬緊了唇:“夫君,你要做什麽?”
這就有些僭越了,什麽時候夫君出門還需要給娘子報備?
但是燕武沒有生氣,反倒輕輕笑了起來,眼神晦暗不明:“今年的春闈由孤負責,春闈將近孤自然要去看看。”
李靈韻張了張嘴,最終又閉了回去。太子管春闈,出門辦事多麽正常,但不知為何她有點害怕燕武的表情。
三日後,春闈開考。燕武站在高處,看著無數的考生像魚似地遊向了考點,裡面的房間逼仄壓抑,比之監獄也不遑多讓。
遊魚們會在裡面待上三天,把自己寒窗苦讀數十載的文采全部付諸於紙上,然後等待著鯉魚躍龍門的一刻。
說來也好笑,有人滿腹才華卻始終不得重用,有人只是因為投胎投得好就能一生享盡榮華富貴。
燕武殺掉張元之前對著蘇青,偶爾也會生出一絲絲的自卑——蘇家是大戶人家,而他空有一個皇子的身份,實則連肚子都填不飽。好在他從來沒在蘇青的眼睛裡看到蔑視。
他就像清晨第一縷最溫柔的曦光,灑在燕武陰狠自卑的內心上,讓他不自主地渴望,追隨。
當年每每想到蘇青會離開江南燕武就覺得天都要塌了,他不敢想象生命中沒有蘇青是個什麽樣子。現在看來也不是什麽大事,這四年他沒有蘇青不也活到現在。
還活得越來越好,從皇子到太子。
男人精準地從一眾豆丁大小的書生中看到了蘇青,他穿得很樸素,發冠上插了一根木簪。
半晌,燕武轉身下樓,樓下正站著春闈的主考官禮部尚書,這位禮部尚書胸無點墨素來是根牆頭草,他剛回京城沒什麽實權的時候沒少受其刁難。
後來他成了太子,這人又想把女兒嫁進東宮做妾。
禮部尚書滿臉堆笑:“微臣見過太子殿下。”
燕武:“劉大人無需多禮。”
劉大人跟上燕武:“您親自撥冗前來是微臣的福氣······”
他長篇大論的誇讚還沒來得及說完就被燕武打斷了:“這屆考生裡有個叫蘇青的?”
劉大人立刻道:“是。蘇青可是江南的解元和會元。”解元會元,再中狀元就是原國開國歷史上第一位三元及第的天才。
燕武語氣聽不出息怒:“此人在江南與我有些恩怨······”
劉大人眼睛睜大,一對上燕武的眼神頓時心下一凜:“微臣明白。”
燕武這才滿意地笑了笑,臨走前按住了劉大人的肩膀,聲音很輕:“孤見劉大人在城郊的那處宅子有些舊了,特地命人前去修繕了一番,倒是整理出不少好東西來。”
劉大人頓時汗如雨下,撲通一聲跪倒在地:“殿下贖罪!下官,下官只是······”
燕武笑了笑,把人扶起來:“劉大人何必如此驚慌,一點子好茶葉孤雖心喜也知道好物有主,都給你原原本本地放在原處。”
男人說完轉身走了,余光瞥見劉大人慘白的臉和不斷哆嗦的兩條大腿,心裡忽然覺得沒意思極了。
看吧,這就是所謂的朝堂。任你滿腹才華都不如投胎投得好重要。
他知道劉大人不敢把此事捅出去,也知道五日後蘇青定會落榜,心裡沒有一絲的愧疚。
曾經的燕武只是想和蘇青永遠待在一起。蘇青想去哪兒他就去哪兒,隨他去輔佐君王,去護佑百姓,誰都不要娶妻,自己能一直在他身邊。
後來他發現這種想法是錯的,要是讓蘇青去闖他很快會離開自己身邊,他會有很多志同道合的同僚,有賢惠的妻子,保不準還能有幾房美妾。
幼時只有兩個人在的小屋,早就灰飛煙滅了。
所以,只有折斷蘇青的翅膀,他才能老老實實永永遠遠地待在自己身邊。
五日後,春闈開榜。
榜前人頭攢動,蘇青嫌擠一直站在最邊上,心裡沒有一絲焦急。他春闈時發揮得極好,那考題幾乎是為他量身定做的,就算不是狀元,探花也是囊中之物。
“狀元出來了!”有人在人群裡高喊。
蘇青轉頭朝聲音的來源看去。
是個國字臉超過三十歲的書生,騎著一匹高頭大馬胸帶紅花,臉上充斥著高傲和喜悅之情。
蘇青心頭微涼。
“榜眼,張家的公子是榜眼!”又有人在喊。
“探花是誰?”人群裡有個腦袋冒了出來,問。
眾人一陣哄堂大笑。
“還能是誰?”有人聲音戲謔,“誰不知道今年大儒士薛公子來考科舉了?他要不是探花這天底下還有誰能做?”
轟!
天上降下一道驚雷,嚇了蘇青一跳。緊接著大雨傾盆而至,嘩嘩嘩的雨聲瞬間淹沒了那些或高興或哀嚎的聲音。原本擠在榜前的人都捂著腦袋衝回家裡。
只剩幾個落了榜神情癲狂的坐在地上大哭不止。
過了很久,久到蘇青渾身上下都被淋濕了他才抬起腳往榜前走。皇榜很大,上面密密麻麻地寫滿了中舉考生的名字,最上面的是狀元,後面跟著榜眼和探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