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詩然她是見過的,小家碧玉身體孱弱,看到自己總會下意識躲在夫君身後,怯怯地喊一句“小嫂”,當時夫君解釋說她常年閉門不出,怕生,她就相信了,因為林詩然一家曾經照顧過夫君,她幾乎將林詩然當作自己的親妹妹,結果呢?
他們到底什麽時候暗通款曲,又是什麽時候布下殺局?
“夫君。”柳生生看著眼前這張雙目空洞的俊俏面容,輕輕踮腳,烏發垂至腳踝,她吻了男人一下。
忘淵帝:“……”你不把他大卸塊還等啥呢?
“我看……”不起兩個字還未出口,忘淵帝就聽柳生生輕輕地說:“宋欲,今生我跟你夫妻情分已斷,接下來我要找你討命的。”
她除了一開始的悲切,沒有任何歇斯底裡,像是嬌羞的女兒遇到了心儀的郎君,如同說情話般:“我要向你討命的。”
忘淵帝小聲:“這還差不多。”
柳生生蓮步輕移,看得出生前溫婉有禮,她最後站在宿問清跟忘淵帝面前:“多謝二位仙人,我已知前因後果,我去討命,還望仙人允準。
宿問清正要點頭,帝尊搶先開口:“你一個鬼魂勢單力薄,萬一那薄情郎心中害怕,請個懂行的術士隨便貼點兒符咒什麽的,你就要灰飛煙滅了。”帝尊輕輕歎氣:“既然如此,我跟我道侶便再送你一程,也好成全一段因果,下一世再見,記得給我們一杯茶。”
宿問清:“……”您看熱鬧是真的很積極!
柳生生感動得無以複加,又是兩行血淚,帶著哭腔:“多謝仙人,您大慈大悲,日後必能得道成仙!”
忘淵帝接下:“借你吉言。”
新鮮,“大慈大悲”這四個字竟然能用到忘淵帝身上,這讓那些被他一手按死的妖魔鬼怪聽到,得從土裡爬出來反駁一句。
宋欲就在千葉城內,重遊故地,柳生生神色清冷。
“不恨嗎?”宿問清忽然問。
“恨,也愛。”柳生生回答:“但他騙了我,害了我的性命,這不是同一件事。”
忘淵帝微微挑眉,竟然不是個戀愛腦,看得還挺透徹。
柳生生的母親早沒了行動力跟主事力,女兒一死更是渾渾噩噩,按照律法,柳家的東西盡數歸了宋欲,宋家老宅擴建一倍不止,算得上這一片的高門大戶。
但是光耀的門楣上染著血。
第一百二十二章 見見我
柳生生在門口駐足片刻,輕輕飄了進去。
忘淵帝牽著問清仙君的手,眼神一直盯著前面,看戲看得毫不遮掩。
忘淵帝對柳生生的印象不錯,這女子拎得清。
外院一進去就能聽到密集的敲鑼打鼓聲,像是有人在唱戲。
“對了,今日是宋欲嬸嬸的五十歲生辰。”柳生生說著一頓:“不,該是宋欲的嶽母了。”
她一直喚著夫君,此刻直呼大名,除了心頭一處空蕩蕩的,竟也沒有覺得多疼。
林詩然的親哥哥林洲正陪在林母身邊,也算一個英俊青年,誰能想到他能在雨夜行凶殺人?
林詩然坐在另一側,說話時指縫中夾著張月白色的帕子,側臉恬靜乖順,許是看到最精彩的地方,她立刻扭跟一個男人悄聲耳語。
那男人稍微轉過頭,露出較為出挑的側臉輪廓,他寵溺地摸了摸林詩然的發頂,林洲跟母親瞥見了,立刻欣慰地笑了笑。
沒了柳生生的日子,他們真的很幸福。
宋欲跟妻子說完,正要將目光挪回到戲台上,但是眼角余光瞥見一抹白,許是錯覺,許是風帆,許是從內院吹來的一件衣衫,但宋欲像是被瞬間扼住了喉嚨,頃刻間渾身發寒,他轉身的動作著急而慌亂,還有些手腳僵硬。
林詩然驚訝:“夫君?”
宋欲喉頭滾動,接了句:“沒事,看錯了。”
如此,宿問清跟忘淵帝看清了他的面容。
面如冠玉,眸若秋水,身形修長高挑,眼神卻透著截然不同的冷硬果決,哪怕此刻盛滿了驚恐,也像是深埋骨髓的硬石,想必正是這樣才敢對發妻動手。
宋欲又坐了回去,調整好神態,陪著家人直到台上落幕,林母笑了說了聲“好”,主家氣勢很足:“賞!”
林家雖然有點兒小錢,但也沒到這麽鋪張的程度,柳生生除了溫婉懂事,經商天賦還隨了父親,她雖然人在內院,但柳家的生意一直被她打理得井井有條,她不覺得累,隻想著讓日子越來越好,卻不想為他人做了嫁衣。
林詩然在婢女的攙扶下起身,柳生生忽然瞳孔皺縮。
妄淵帝挑眉,宋欲作孽成這樣,竟然還能有孩子。
“夫君。”林詩然靠在宋欲懷裡,依賴又嬌羞,柳生生終於明白她跟小動物一樣受驚警惕的背後是什麽了,她一直都喜歡宋欲。
在場幾位,可能沒有一個是無辜的。
宋欲將林詩然送回房間,讓婢女好生照顧,自己則以一些帳目沒看完為由在院中遊蕩,除去最開始的一個月,他已經許久不曾見過柳生生了,不管是夢中還是眨眼間的幻念。
可是他有什麽錯?宋欲心想,為人子女,為父報仇天經地義,柳生生不過是他復仇的工具,他自幼跟詩然相識,兩小無猜,如今成為夫妻也是順理成章。
宋欲如此這般安慰自己,但堵不住心中的口子越來越大,呼嘯地往裡面灌入冷風,他不懂為什麽,只能刻意回避,直到今日看到柳生生的殘影,以為結痂的傷口重新血流如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