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淵帝半步飛升,已經可以抹掉這些因果。
但風卿今日所為,來日合道天劫,必有一道要讓他神魂震顫。
然而風卿拿劍的手很穩。
十方水域內出了一件驚天大事,鹿陽門內:一掌門六長老,一夜之內被人廢去修為掐斷靈根,凡是血脈、術法,修為傳承者,無一例外成為廢人,這個消息剛一放出,曾經鹿陽門在得勢時欺壓過的妖魔鬼怪聞訊而來,將他們滅了個乾淨!
鹿陽門的法寶古籍被哄搶一空,十幾個外門弟子因為躲藏及時僥幸活了下來,事後他們望著蕭條空蕩的山門,不出七日,人去樓空。
眾人紛紛猜測鹿陽門到底得罪了何方大能,但掐指一算發現他們這百年來能得罪的全部得罪了,說不清。
鹿陽門掌門之女死的尤為慘烈,她之前搶了一個小宗門的少宗主來,百般折磨羞辱,硬生生將一個儒雅修士逼得滿心仇恨,那少宗主趁亂一劍了結了已經殘廢的女人,這還不甘心,又拘了她的魂魄,放在爐鼎中活活煉沒了。
令人唏噓。
然而山河歲月變遷尤快,這樣的消息熱鬧一陣,就會被新的力量跟門派所取代。
岐麓山上,忘淵帝跟風卿嘴巴嚴密,一個字都沒說。
風卿現在宿在蘇和的房間裡,他們正是神魂交合、心意互通的時候,饒是蘇和從前不在乎這些,最近也喜歡跟風卿待在一起,喜歡他身上的氣息,還有神魂帶來的舒適感。
萬般不舒適的只剩下昭秦,不誇張地說,這孩子天天上門報道,反正只要風卿一推開門,定能看到昭秦幽怨的面孔。
柳妄淵跟宿問清昨晚沒折騰,兩人打坐悟道,互相指引點撥,天一亮忘淵帝就拉著問清去後山釣魚。
順路自然瞧見了昭秦。
“擱這當門神呢?”忘淵帝骨子裡的劣根性——喜歡將一些快樂建立在別人、尤其是晚輩的痛苦之上,他揉了揉昭秦的腦袋,“想開點兒,幸好你師娘不是荒山,不然你才可憐。”
這安慰得挺好,畢竟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
宿問清發出邀請,“我同帝尊去釣魚,一起嗎?”
昭秦搖頭,咬牙切齒:“我倒要看看,他能在我師父房間裡宿幾日!”
忘淵帝心想你老了他還能接著宿。
風卿出來時隻投給昭秦一個淡淡的眼神,“你師父讓我試試你,這段時間在外歷練,有沒有長進。”
昭秦正愁一腔怒火無處發泄,當即跟風卿找了個地方對砍起來,打得氣喘籲籲卻連風卿的衣角都沒摸到。
“說!”昭秦惡聲惡氣:“你要對我師父好一輩子!”
風卿頷首:“我會對蘇和仙尊好一輩子。”
“有違此誓,永墜無間,此生不舉!”
後一句可太狠了,但風卿也只是笑笑:“有違此誓,永墜無間,此生不舉。”
風卿的確比荒山有擔當,也順眼多了。
昭秦情緒穩定下來,好半晌才問道:“我是不是很煩?師尊都要合籍了,我應該保持距離。”
風卿不解:“你是徒弟,為何要保持距離?”
昭秦看他:“你不介意嗎?”
風卿拔出蒼靈,用行動表明:“來,我教你練劍。”
昭秦頓時眼神都亮了。
帝尊說過,風卿的劍法精妙都要勝他一籌,畢竟全部心血都傾注在一把劍上,跟“劍開天門”的至高境界所差不遠!
狠狠動心了。
正午時分蘇和才披著法袍出來,他一路行至後山,抬頭間愣住了。
風卿正在教昭秦練劍,還是內門心法,說明是真拿昭秦當徒弟養,昭秦天賦不高,有些招式耍得實在難看,風卿在“劍”之一字上格外挑剔,容不得半點瑕疵,也就是昭秦,換做別人早連劍帶人一起打出岐麓山了。
蘇和安靜看著,眼角眉梢盡是溫存。
如今這歲月悠長,他自當全力相護。
岐麓山大剌剌地立在這裡,不信那個霧林仙人搜尋不到,或許有所感應,但因為忌憚一個實打實的半步飛升,至今不敢有動作。
他們不敢,忘淵帝有的是耐心,再者風卿等人也需要時間凝聚靈力,突破目前的境界關卡。
修真界百年時光都是彈指一揮間,岐麓山籠罩在越發濃鬱的靈氣中,恍如世外仙境。
五十年後,風卿化神後期大圓滿突破,天劫對劍修稍有寬恕,但也劈了整整兩日才滅,一道傷口從風卿右肩斜向下,蔓延到了左腰的位置,乍一看像是順著這道傷切開,當時蘇和將他從血汙中撈出來的時候手都在顫抖。
五十年,昭秦雖然仍然停滯在元嬰修為,但好歹生了根,有了底氣,劍法上升了好幾日檔次,又跟著帝尊煉丹煉器學了點兒東西,蘇和不求他多麽聲名顯赫,這一生平安幸福足矣。
唯一的區別,昭秦以前是“師父師父”,現在是“師娘師娘”,就在幾日前,還發生了這麽一件事。
風卿養傷養得七七,但有蘇和盯著,如今地位顛倒,換成他天天吃藥,偶爾藥材不足,蘇和就親自去尋。
他素來心慈,這些年又被風卿捧在掌心養著,雖不敢說恢復到年少風采,但心體瑩然,飛鳥舞蝶路過都要沉醉於他的溫和,好比正午寧靜的微風,最是迷人。
蘇和采藥時順手救了一個青年,好巧不巧,這青年乃附近一個挺大山門,名叫聖元派的少宗主,見到蘇和,方知何為“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