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和跟他一個字都沒說,但青年發現了蘇和所回的山巔峰巒,自此日日來山腳下,從一開始的含蓄內斂,君子誇讚到後來逐漸狂放,剖明心意。
合道大能的神魂覆蓋一個山頭不成問題,但忘淵帝擔心風卿聽不清,還給他床頭專門放了一個“攏音”的法器,那字字句句,跟在耳朵邊念叨也沒什麽區別。
風卿聽到的第一天就隱隱有內傷加劇的征兆。
忘淵帝坐在一旁,擺出一副“難兄難弟”的樣子,一邊給風卿煉藥一邊開導:“好事,說明道侶是真的不錯,我當年去天嵐派求娶問清仙君的時候你是沒看到,那情敵多的,可以搓麻將了。”
風卿輕咳兩聲,“所以帝尊如今是迫不及待跟我分享曾經的痛苦了嗎?”
“怎麽就痛苦了?”忘淵帝笑得毫不掩飾,“蘇和本就不差,是被荒山耽誤蹉跎了許久,你應該自豪,你把人養成這樣。”
話音剛落,那法器中又響起一道文鄒鄒的聲音:“瓊竹玉骨,如黛山之秋水,風姿卓絕,如青花之盛放,一日不見兮……”
風卿當即就哽住了,忘淵帝給他拍著背:“不氣不氣,你聽他狗屁不通。”
緊跟著,另一道聲音突兀響起:“就你他媽一日不見啊?!我師父有道侶,你要點兒臉行嗎?我當是個什麽人物呢?跟我師娘比你差遠了好嗎?滾滾滾!”
風卿先是一愣,然後低低笑開了,他抬頭看帝尊:“當年可有小徒弟這麽幫你說話?”
忘淵帝不吭聲。
“帝尊。”風卿調整了一下姿勢:“昭秦這罵人的話跟您學的吧?別說讓蘇和聽到,就讓問清仙君聽到都跟您沒完。”
忘淵帝:“……”誰能想到昭秦這孩子資質平庸,罵人倒是學得很快,他統共也沒罵兩回啊。
第一百一十九章 天燈
但不得不說昭秦罵人氣勢挺足,當即就把那少主罵愣住了。
“你說什麽……”青年喃喃:“那位仙人是你師父?他有……有道侶?”
嗓音顫顫巍巍,忘淵帝點評:“應該是心都碎了。”
風卿斜臥在床榻上,沒好氣道:“一個修道者,心碎又死不了人,廢柴當我沒說。”
“你這人……”忘淵帝樂了,就在此時宿問清出現在門口,帝尊跟風卿齊齊噤聲。
那邊昭秦還在罵:“不然呢?你也說了,我師父仙人之姿,這樣的仙人會缺道侶?笑話!看你這身板脆弱修為低微的樣子,才區區……咳咳,也就比我強那麽一點點,我師娘一隻手按死你!凡人常說寧拆十座廟不毀一樁婚,我希望你能稍微體面點。”
宿問清已經走了進來,風卿赤裸著上半身,落在他眼中也掀不起任何波瀾,像問清仙君這樣心神合一的人,能引起他興趣的只有帝尊,旁人的別說身軀,就算是更隱秘的東西,於他而言也跟路邊的花草別無二致。
幾位大能似乎在這種事情上達成了共識,帝尊也是如此,所以此刻沒表現出多麽強烈的佔有欲。
一聽昭秦這話再看看放在風卿床頭的法器,宿問清頓時露出無奈的神情來,帝尊真的很閑,偏修為煉丹煉器一樣沒落下,不然還能找個由頭說說他。
“太骨喂過了。”柳妄淵笑道,太骨在上次破界一戰中損耗劇烈,雖然嘴上罵罵咧咧說著沒事,一群螻蟻能奈他何,但是帝尊剛給他煉出一個真火空間,立刻躺進去動都不動,於是忘淵帝每隔一段時間續裡面的真火,直到太骨醒來。
“這樣……”法器中傳來青年失魂落魄的嗓音,伴隨著踩在枯葉上的響動,明顯虛浮,大受打擊。
昭秦見人走遠了才輕哼一聲:“都說到這個份上了,再敢來我就打斷他的腿!但是他修為比我好……沒事!帝尊給我的昏招法寶多了去了,那個‘斷子絕孫器’我一直想試試來著。”
忘淵帝:“……”經年謹慎萬分,一朝敗於破嘴。
宿問清臉上的光線驟暗,嚇得帝尊頓時心有戚戚。
“帝尊出來,我有事同你說。”宿問清示意風卿好好躺著,不必相送。
風卿幸災樂禍得不行,真的,跟帝尊待久了真的會慢慢領悟到他的樂趣:跟天鬥其蠢無比,跟地鬥其蠢無比,看身邊的人倒霉,其樂無窮。
“蘇和最近忙著給風卿找藥,疏於對昭秦的管教,帝尊你不要鑽空子。”宿問清苦口婆心。
忘淵帝不服氣:“什麽叫做鑽空子?一般人想盡辦法都還得不到我半點恩惠,昭秦這脾性好,不用扼殺,以後行走在外不吃虧。”
這人歪理一向多,宿問清說不過他。
“剛剛收到了澤喻的傳信。”宿問清說著抬手一揮,一行泛著金光的字出現在半空中:即將破道,得機緣二三,歎世間道法無窮,我與危笙一切平安,勿念。
“想不想出去看看?”忘淵帝順勢問道。
宿問清停駐腳步,輕聲說:“算日子,人間這陣子馬上就到中秋了。”
柳妄淵頓悟,一把攬住宿問清的腰:“走,去看看上界的人間好風光。”
三千世界甭管怎麽分,皆為六界循環而守,人間仍是那個人間。
柳妄淵跟宿問清一落地就卸去法袍,變出一紫一白的尋常衣服來,瞧著像是普通商賈,面容上也稍加修飾,凡人一看就是個模模糊糊的路人輪廓,過眼都不會記得,他們看彼此倒是跟往常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