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那人根本不畏懼,他將雷光集中在自己的身體上,一柄漆黑的長劍,狠狠刺入天階的白玉台階上。
就在劍刺入天階的瞬間,一道裂痕出現,像蜘蛛網一樣,飛快地遍布了整個天階!
天雷傾瀉而下!雷的力道被傳到天階上,中間那人被雷劈得化作齏粉,而天階……也轟然崩塌。
痛!好痛啊!!
夢裡的裴翎幾乎嘶吼出來,為什麽要這麽做,他只不過是曬曬太陽,發發小脾氣,為什麽要受這種苦!
就在這攔腰斬斷的劇痛中,裴翎猛然睜開了眼睛。
他從噩夢中醒來了。
可身體的疼痛卻沒消失,反而愈演愈烈。
現實中的裴翎情緒倒是沒有那麽跌宕起伏,他只是略微蹙眉,試圖挪動身體,可手腕稍微一動,便聽到清晰的金屬碰撞聲響起。
叮叮當當,還帶著回音。
裴翎這才注意到自己所在的地方有些陰冷,身下是一張玉石床,散發著幽幽寒意。
“呃……”怎麽回事。
這是一間石室,很窄,手臂粗的鐵鏈釘進牆裡,而另外一端,拴在他的手腕和腳腕上。
各自栓了一邊,給他留了一定的活動空間,可以下床,但不能出門。
“呃……”這一瞬間,裴翎錯愕,卻也有些釋然。
他好像早就預料到了這結局。
滋養龍骨之後,他的真氣原本不濟,又在修複天階時消耗了大量氣血,此時身體虛弱至極,連個凡人都不如,腰間更是劇痛無比,好像真的被腰斬過一樣。
他沒亂動,半躺在床上撐著身子,靜靜看著門口。
他已經醒了,他要看看是誰趁虛而入。
可裴翎設想了許多人選,千算萬算,萬萬沒想到……最後進門來的,是蕭程。
那一瞬間,世界都安靜了。
——
蕭程曾想過千萬種與裴翎見面的方式,甚至想過不見面,就把他這樣囚在這石室裡,一輩子都不放他出去。
可聽到鎖鏈輕響的瞬間,他還是抑製不住自己的衝動,走到了門口。
此時的蕭程跟裴翎見過的任何時候的蕭程都不一樣,他穿著一件黑衣,雙目赤紅,渾身上下充斥滿戾氣,沉寂的眼神帶著殺意和暴虐,仿佛隨時都會失控出手。
唯有看向裴翎時,眼神死死克制。
可越是克制,裴翎便越能看清眼底那些濃烈翻滾的情緒,仿佛滾燙的岩漿,要從他薄薄的軀殼中噴湧而出。
蕭程還沒靠近,裴翎就被他的炙熱燙傷了,忍不住往石床內靠了一下。
蕭程卻只是走到裴翎身邊,單膝跪在地上:“師尊,讓您受委屈了。”
裴翎沉默了很久,才啞著嗓子道:“你怎麽會在這裡?”
蕭程道:“我提前結束了歷練,回來了。”
“呃……”裴翎道:“放開我。”
蕭程猛然抬頭,眼底紅痕更深,他靜靜看著裴翎,深切的眼神讓裴翎有種毛骨悚然的感覺。
他忽然覺得眼前的徒弟陌生,像是從來沒認識過一樣。
蕭程說:“不。”
石室內又陷入了死寂。
過了一會兒,蕭程的姿態放軟,輕聲道:“這間石室建的時間太短了,要什麽沒什麽,委屈師父了。”
裴翎捏緊了拳頭,簡直不敢相信這話是從蕭程口中說出來的。
身體的疼痛都消減了幾分,聲音也越發沙啞:“蕭程,我再說最後一遍,放開我。”
他語氣中隱含威脅,卻恰好激怒了蕭程,上輩子臨死前那一幕再次出現在他眼前,他知道自己有點瘋魔,但他顧不上了。
情緒上頭後蕭程「蹭」的一下子就站了起來,他逼近了裴翎,血紅的雙眸死死盯著他,唇角笑意微冷:“放開你,讓你再去升仙台上找死?”
那一瞬間,裴翎竟然感覺到了害怕。
他又往後退了一點,企圖解釋:“你不懂,那是因為……”
他的話並未說完,蕭程忽然上前一步,靠近了他。
徒弟陌生又熟悉的氣息襲來,充滿侵略性,讓裴翎一下子住了口。
蕭程卻道:“因為什麽?怎麽不說了?”
他語氣輕佻,似乎隻將這件事當成消遣,根本不相信裴翎說的話。
裴翎一下住了嘴,看著蕭程的眼神越發冰冷起來。
過了一會兒,他冷硬道:“放開我。”
似乎是給蕭程下了最後通牒。
蕭程說:“我不放。”
兩人沉默對峙著,先前的師徒情誼似乎在這一刻煙消雲散,他們不再是好徒弟和好師父,而是一對仇人,看向彼此的眼神中都帶著刀。
到底還是裴翎受製於人,他先開口:“你想怎麽樣?”
“不想怎麽樣。”蕭程冷著臉說:“困著你,藏著你,不讓你出去。”
裴翎看他那雙冰冷的眸子,一句話衝動說了出來:“你拜入我門下,是不是就為了這一天?!”
蕭程一頓,又黑又紅的眸子裡閃過一道詭異的光,他說不上自己聽到這話是生氣還是高興,停頓片刻後,居然點頭應了:“是,你這麽想也沒錯。”
入門後對裴翎的殷殷切切,此刻都化作了處心積慮。
偏偏他什麽都不解釋,就硬要背這個鍋。
裴翎氣得臉都紅了,藏在衣袖和鐵鎖下的手握緊又松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