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鳴衝懶得跟他廢話:“卓大人呢?”
“人家一個英俊小郎君,不得好好打扮一下,你急什麽?”聶雲漢沒正形地抖著腿,扭頭往門口一掃,登時瞪大眼睛愣住。
卓應閑正站在門口,他沒有穿什麽綾羅綢緞,只是一身粗布製的月白袍子,窄衣小袖,沒有多余飾物,只在腰間綴了一塊古拙的白玉。
他身形頎長,偏纖瘦,仿佛還是少年人的骨架,像是一把秀麗的竹,瘦而有力,剛柔並濟,被這月白一襯,更顯得清新脫俗。
青年面色清冷白皙,偏長了一雙圓溜溜的貓兒眼,饒是繃緊面皮不露聲色,那雙眼睛也自帶流光,燈下看來,波光瀲灩,熠熠生輝。
此刻映在聶雲漢的眼裡,簡直是謫仙一般的人物,容不得半點輕佻。
他這一生,見過的醃臢之事太多,面對美好的事物,是打心眼兒裡想要護著、愛惜著的,看到這樣的美人,頓時心生憐惜。
只是“赤蚺”眾人看了他的模樣,齊齊翻了個白眼,萬裡風“咳咳”咳了兩下,輕聲道:“老聶,擦擦口水。”
聶雲漢回過神來:“這衣服……“
“成麽?”卓應閑低頭打量自己,“就只剩這套乾淨衣服,不知扮公子像不像?”
以宋鳴衝為首,眾人紛紛發出讚歎。
“卓大人天生富貴,自然像。”
“卓大人本來就是富家公子,何須假扮。”
“對對對,粗布麻衣也掩蓋不了的富貴之氣。”
聶雲漢起身,在他跟前繞了一圈,卻是搖頭:“不行。”
卓應閑皺眉:“怎麽?”
“阿閑,你面帶貴氣不假,可這打扮,也太素了點!”聶雲漢將他從頭打量到腳,“發髻隻用葛巾怎麽行?好歹得配個玉簪金冠。”
聶雲漢環視四周,盯上了宋鳴衝頭上的金簪皮冠,陰惻惻地說:“指揮使大人,為國捐冠你肯不肯?”
宋鳴衝:“……”
一番折騰,聶雲漢終究是扒了宋鳴衝的發冠,給卓應閑換上,左右端詳一下,表示滿意。
接著他眨了眨眼,笑嘻嘻地看向宋鳴衝:“大人,給我們公子配把扇子唄。”
發髻都被扯散了的指揮使大人氣得發抖:“……你別太過分!我這兒都是大頭兵,上哪弄扇子去?!”
“行行行,明天到了鎮上,我們自己買。”聶雲漢打量著卓應閑,“風姐,回頭帶羽書去采買,記得給公子也置辦套行頭,穿小袖不合適,還是得穿廣袖,什麽絲的綢的滑不溜丟的,越貴的越好,顯身份。”
萬裡風爽快應下,倒是卓應閑皺起眉:“太鋪張了,哪有那麽多錢?”
聶雲漢疑惑:“朝廷沒給鐵鶴衛撥款?橫不能讓咱們赤蚺光著腳去拚命吧?!”
卓應閑抿嘴不言,宋鳴衝瞪了聶雲漢一眼:“從我這裡坑的錢不夠你用的?!別打著喬裝的名義虛耗軍費!”
“這叫謹慎!你們一個個淨瞎揣摩我!”
聶雲漢委屈,取出懷中先前塞進去的布包,從裡邊拿出枚綠玉戒指,不由分說地再次拉過卓應閑的手,給他套在無名指上,滿意地端詳,“幸好大小正合適,就靠這個妝點貴氣吧!”
那戒指翠綠欲滴、光澤溫潤,配著卓應閑修長的手指和瑩白如玉的膚色,倒是相得益彰,那手頓時就不再像握刀人的手,變成了貴公子的手。
向羽書看直了眼:“漢哥,這是藍田玉麽?你還有這麽值錢的首飾?從哪兒摸來的?!”
“這是我娘留給我娶媳婦兒的傳家寶!”聶雲漢不無得意,“平時我可寶貝了。”
也不知道是“媳婦”還是“傳家寶”哪個詞讓卓應閑覺得別扭,他忙不迭地把戒指往下褪:“這東西太貴重,聶兄你還是仔細收好……”
聶雲漢按住他的手,滿不在乎地笑了笑:“我這輩子估計是沒機會娶媳婦了,這次能派上用場倒也好。知道貴重,你就好好看護,別跟我矯情。”
見卓應閑面露尷尬,萬裡風小聲在戴雁聲耳邊嘟囔:“老聶這是存心想把卓大人整迷糊吧?他不去登台真是可惜。”
戴雁聲勾了勾唇,冷笑道:“這回他算是逮到機會散德行了。”
宋鳴衝送他們到了衙門口,拉過聶雲漢殷勤叮囑:“好好配合卓大人,千萬別私自行動。這次怎麽說都是上面給的機會,可別弄個費力不討好。”
聶雲漢一臉正色,對宋鳴衝拱手:“聶某平日行事孟浪,心中卻如明鏡一般,宋大人自上任後,對聶某多加照拂,點滴都在心頭,絕不敢忘。”
“用不著你記,照顧好自己和兄弟們。”宋鳴衝歎了口氣,“我等你們平安歸來。”
大家取了自己的裝備和包袱,分乘三輛馬車。聶雲漢和卓應閑在第一輛,戴雁聲與萬裡風駕第二輛,向羽書隨左橫秋掌第三輛。
蒼雲滿天,月色朦朧,只聽馬鞭一響,三輛馬車徐徐向前。
馬蹄踏在石板上,發出清脆的蹄聲,踢踏踢踏由慢變快,馬車一路絕塵而去,消失在宋鳴衝的視野裡。
根據卓應閑提供的信息,哈沁等人曾在大曜中部出沒,棠舟府地處大曜東南,因此聶雲漢一行從府城北門出發,按計劃一路北上,循著哈沁曾經出現過的蹤跡,沿路尋找線索。
幾人錦衣夜行,一路顛簸狂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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