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這表皮的傷之外,更深的傷還在內裡,胸口皮膚花裡胡哨,仍能看到皮下遍布青紫,胃部腹部更是紫紅的一片,也不知道肋骨斷了多少根……
縱使聶雲漢銅皮鐵骨,也經不起這樣的折騰,不管卓應閑怎麽輕聲呼喚,他仍舊昏死著,沒有半點醒來的跡象,要不是他一息尚在,趴在胸口處能聽到微弱的心跳,卓應閑真是嚇得魂兒都沒了。
“漢哥不怕,有我呢,我身上一點傷都沒有,一定能照顧好你。”卓應閑堪堪止住淚,故作輕松地対聶雲漢道,“不過是一片沼澤嘛,等你醒了,我倆一定能走出去。哈沁狗賊想把我們扔進這裡等死,哼,讓他後悔去吧!”
他平日裡不是多話的人,但此刻卻莫名其妙話多了起來,不知道是說給自己壯膽,還是說給聶雲漢聽,即便対方可能完全聽不見,總之他覺得只要自己一直跟漢哥說話,漢哥就會醒得更快些。
卓應閑將聶雲漢破爛的裡衣帶子解開,仔細看了看體表的傷口,又輕輕按了按他胸腹部的青紫之處,試圖摸出到底骨折成什麽樣,可他畢竟不是戴雁聲,摸來摸去也摸不出門道來,又不敢使勁,隻得作罷。
“還是先給你上藥吧。”卓應閑訕訕道,從自己靴子裡摸出之前藏好的丹藥,打開一看,發現這包是固元丹,並非金創藥,於是又要去摸聶雲漢的靴子,才一伸手,便愣住了。
聶雲漢是赤著腳的,那腳上還有被炭渣燙出來的大燎泡,什麽靴子金創藥,早就不見蹤影了!
突如其來的一陣絕望就像棍子一樣,在卓應閑的腦袋上猛抽了一記,把他給抽懵了,方才語言編織出來的美好希冀如同一個脆弱的水中幻影,輕輕一點便消失不見。
卓應閑蹲在旁邊愣了好一陣,才哆哆嗦嗦地把聶雲漢的衣服斂上,任眼淚啪嗒啪嗒往下掉,嘴裡卻道:“沒事,沒事,我去找草藥,這沼澤地裡什麽都有,一定能找到用得上的,幸好我先前多問了戴爺幾句,正記得牢呢,別怕啊漢哥!”
聶雲漢無聲無息地躺在地上,沒有給他半點回應。
說是要找草藥,但卓應閑坐在地上並沒有挪窩,他不敢離開聶雲漢半步,擔心自己一走開,又會有什麽蟒蛇、毒蛇過來,給目前的情況雪上加霜。
他這才抬頭,觀察一番這無常澤的情況。
無常澤好像很大很大,一眼望不到邊,遠處的未闌山脈在霧氣中只剩一個虛影,縹緲得仿佛不存在似的。
也不知道哈沁手下是怎麽把他們扔到這裡來的,扔了之後,這些人又是怎麽出去的。
此地處於未闌山脈的陰面,地上溝壑縱橫,到處都是水渠河溝,就連他們腳下的地面也是泥濘的,只是相対於遠處那些看起來就癱軟的泥巴稍顯堅實一些。
地面上長滿了茂密的高草和喜水的樹木,一簇一簇,一團一團,望不見盡頭,看起來鬱鬱蔥蔥,可卓應閑從未見過如此毫無生氣、令人絕望的綠。
這裡比南梔峰上更加潮濕,身上仿佛裹了一層水膜,稍微一動便汗如雨下。空氣中充滿了難聞的腐爛味道,不知道這黑黝黝的淤泥之中埋藏了多少生靈的屍骨。
蚊蟲如影隨形,卓應閑坐在這兒的一會兒工夫,一直在揮手驅趕。他雖然沒來過這種地方,但也知道很多瘟疫瘧疾都是由蚊蟲傳染,身處此處,不僅要提防大型的肉食動物,更得小心這些無孔不入的隱形殺手。
他琢磨了一會兒,把要做的事情在心頭過了一遍,覺得當務之急還是得先做個筏子,好拖著聶雲漢與他一起行動。
然後要采些驅蚊蟲和止血的草藥給聶雲漢敷上,避免傷口惡化,還要想辦法弄到火種,才能把食物弄熟。
想到這裡,他將手中的布袋打開,取出一顆固元丹,輕輕捏開聶雲漢的嘴巴放進去:“漢哥,先含一顆,保持體力。”
卓應閑數了數,布袋裡的固元丹只有六七顆,左右聶雲漢現在還暈著,吃不了什麽食物,希望暫時能靠固元丹維持,至於自己,有什麽吃什麽好了,好在他現在並不餓,也無需進食。
他將布袋往懷裡一揣,觸到了另一個袋子,拿出來看了看,想起這是哈沁曾經喂到自己嘴裡的藥丸,當即就嫌棄地扔在地上。
這藥必定不是什麽好東西,不知含有什麽毒素,但也不知為何自己到現在也沒發作,可能是早年間中的毒與之相克?
卓應閑胡思亂想著,把聶雲漢拉了起來,怕磨到他胸腹的傷口,便將他反背在身上。
聶雲漢比他高半個頭,身形寬了有一圈,高大健碩,現在昏迷得不省人事,身體異常沉重,卓應閑吃不了重,被他壓得直不起腰來。
“漢哥……你可真重,說你是大胖媳婦,你還……不認……”卓應閑緊緊勾著他的兩條胳膊,步履維艱地往河溝旁走去,每走一步,腳印都深深嵌在了泥土裡。
路過那條被他打死的蟒蛇時,卓應閑猶豫了一下,還是把它的屍體也拖上了,實在沒有手能拿,便胡亂纏在了脖頸上。
蟒皮粘膩,身上還散發著腥臭的味道,熏得他直反胃,但卓應閑自我安慰,覺得這樣正好,省得一會兒找吃的了。
河溝邊長了許多野草和樹木,其中垂楊柳的枝條很適合用來做筏子,另外還有葉片寬大的高草,正好可以弄下來做一些草墊子,或者扎兩套蓑衣。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