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應閑看著聶雲漢嘴角的鮮血,感覺自己已經化作飛灰,連痛覺都不存在了。
“漢哥,我沒事。”他平靜地說,“別擔心,這只是具軀殼而已。”
聶雲漢說不出話來,瞪著赤紅的眼不停掙扎,那刑架晃晃悠悠,似乎快要被他弄散。
“咣”地又是一聲,大棒這回直接砸在他的胸口,血液從他口中徑直噴到了地上,灑落進那快要熄滅的炭渣當中。
哈沁連連搖頭:“嘖嘖嘖,你還不如——阿閑對吧——你還不如人家阿閑冷靜!”
“不許你……叫、他、的、名、字!”聶雲漢全身脫力,幾乎掛在了刑架上,渾身氣得發抖,說話時露出被血浸透的齒縫,面目猙獰。
可哈沁並沒有被威懾到,他輕蔑地笑了笑,用匕首輕輕一挑,卓應閑的腰帶便散開,落在了地上。
聶雲漢目眥欲裂:“……阿閑!”
卓應閑咬緊牙根,面無表情,一聲不吭,任憑衣袍緩緩散落。
哈沁的刀尖勾住他的衣襟,往兩邊撥開,露出了他上半身。
肌膚依舊白皙,在燭火映照下瑩潤如玉,只是多了些斑斑點點的疤痕,反倒襯得這身體更加漂亮,是柔美與力量的完美結合。
哈沁的刀尖抵在了卓應閑的喉結上,輕輕向下滑,在兩條平直的鎖骨之間做了短暫停留,接著又徐徐向下,停在兩塊胸肌之間。
卓應閑閉上了眼,卻仍舊無法控制地微微發抖,他屏住呼吸,不讓自己發出任何聲音,就像之前聶雲漢做的那樣。
“哈沁,你放開他!他……他與你我、你我之間的恩怨……無關!”聶雲漢的呼吸卻無法再保持平靜,怒喝當中帶了一絲哭腔。
哈沁仿佛聽不見似的,手中的刀尖繼續往下滑動,經過那微微隆起的腹部肌肉輪廓,停在了卓應閑的丹田處。
“真是一副好皮囊啊!”哈沁感歎道,他突然收起了匕首,右掌取代刀尖,按在了卓應閑的小腹上。
卓應閑的皮膚微涼,感受到哈沁掌心的溫熱,頓覺惡心,全身肌肉本能地收緊。
他不知道哈沁到底想做什麽,他甚至不願意去想。
哈沁的手在卓應閑的腰間遊走,陶醉道:“你是如何生得這麽細皮嫩肉?真是溫香軟玉……”
“想知道的話我可以告訴你。”卓應閑閉著的眼睫微顫,聲音毫無感情,“隨便找一家南風館,跟老板娘要點平日裡他們給小倌吃的藥——你雖然年紀大了,多服幾劑,或許還有用。”
“哦?是藥物?”哈沁若有所思道。
“哈沁,針鋒相對這麽多年,是因為……我們……立場不同,才成了敵人。可你是軍人,不是流氓……也不下作!”聶雲漢的眼淚跟汗水混在了一起,他深深地盯著哈沁,似乎要灼穿對方的魂魄,啞聲道,“你……放了他,我……我讓你出氣,你想……把我怎麽樣……都行!”
牢房中突然陷入一陣令人窒息的沉默,哈沁不知道是被哪句話觸動了,突然收回手。
卓應閑幾不可聞地松了口氣,依舊閉著眼,不敢睜開。
哈沁走到聶雲漢身邊,安靜地打量著他。
聶雲漢見他沒再繼續,方才幾乎就要跳出喉嚨的心緩緩落了回去,才後知後覺地感覺到全身骨頭仿佛都要一塊一塊地碎裂,整個人脫了力,兩腿艱難地支撐著,不停發抖。
若是沒有這刑架支撐,他說不定已經癱在了地上。
那一棒或許已經打斷了他的肋骨,令他呼吸困難,他垂著眸,不敢看卓應閑,一是怕被對方窺見自己已是強弩之末,二是他自己,沒有勇氣去看對方,看他的心肝寶貝衣襟大敞、任人折辱的模樣,他怕自己會忍不住嚎啕大哭。
聶雲漢從未如此後悔過。
恨自己色令智昏,恨自己薄志弱行,把好好的一個阿閑,拖累成現在這般模樣。
“聶雲漢,你這樣堅持下去,覺得有意義麽?”哈沁突然開口,“大曜與我國已經達成了合議,就算這件事東窗事發,我有一萬種辦法將這裡的事情遮掩過去,若你們皇帝敢出兵,那就是大曜背盟,你覺得他到時候會怎麽做?是因為你的一面之詞而宣戰,還是為了粉飾太平,讓你出來當替罪羊?”
“有時候……做事,不問……意義。”聶雲漢垂著頭,虛弱地說,“無論……赤蚺是否存在,保家……衛國,是我的……職責。”
哈沁走到他跟前,揪著他的發髻,讓他抬起頭來。
聶雲漢眼睛微微睜開一條縫,覷著哈沁,即便他糊了一臉汗和血,此刻又因為失血過多而面如金紙,那眼神仍是桀驁的,高高在上的。
“交戰過的人裡,我最佩服你。”哈沁面露遺憾,“如果不是敵人,我真想與你開懷痛飲一番。”
聶雲漢微微一笑:“不……可能。你……害了……我義父,就算、兩國議和,你也是……我的……血仇!”
哈沁目光一閃:“這麽說來,你是永遠不可能跟我合作的,是嗎?”
“廢話!”
“如果我用卓應閑的命來逼你呢?”
聶雲漢的目光頓時變得凌厲起來,對面卓應閑卻搶先開了口。
“大可不必這麽麻煩,沒了他,我也不會獨活。”青年冷冷清清地說,“漢哥可以為了他的信仰而死,我也可以。”
他望著對面刑架上被折磨得不成人形的愛人,聲音雖輕,語調卻堅決:“他就是我的信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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