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路上他甚至不敢想象卓應閑在面對什麽,強行清空腦中所有思緒, 只顧埋頭趕路,上次卓應閑被段展眉拷打後的模樣還歷歷在目, 他可真的受不住自己的心肝寶貝再出什麽差錯。
不顧兩人都是渾身大汗,他也要將人牢牢抱著,生怕一撒手人就沒了:“以後可不能這麽輕舉妄動。”
卓應閑瘋瘋傻傻地哭過笑過, 所有淤積在心中的情緒全都釋放出來,此刻已經緩緩平息, 他側坐在聶雲漢的腿上,靠在那寬闊的胸口, 思緒漸漸恢復澄明。
“想告訴你來著,可字條上說要我一人赴會,我怕附近有對方的手下監視,就不敢明著跟你說。”卓應閑仰頭看著聶雲漢,一雙眼睛無辜地眨了眨,“我想左哥戴爺都在樓頂監視,他們能看見我出去了。還有,我在西瓜上給你留了記號,你看見了麽?”
聶雲漢不禁笑了,輕輕捏了捏他的臉:“在瓜瓤上刻個‘十’字,也虧你想得出!萬一我看不到呢?”
“只要你去廂房中找我,定然能看得到,你這麽聰明,也一定能猜到我想說什麽。”卓應閑握住他另一隻手,十指相扣,“其實也只是雙重保險而已,我知道你們一定能跟上我。”
“方才……那個假的雲虛子跟你說了什麽?”聶雲漢小心翼翼地問。
卓應閑幾不可查地歎了口氣:“說他是二十年前獨峪人派來大曜的細作,但他當時叛逃了,現在想最後為國盡忠一次,還要我勸你收手,別跟哈沁作對。我真笨,師父與我朝夕相處十年,我竟然連那人是真是假都辨不出。”
聶雲漢垂下頭,吻了吻他的眼角:“這不能怪你,林子裡本來就暗,對方應該也是刻意模仿,易容術不在左哥之下,況且你思念師父心切,認錯很正常。就方才那種環境,要是義父站在我跟前,我都會信他是死而複生了。”
“你別因為疼我就滿口胡說,死者與生人又怎會一樣。”卓應閑嘴上這麽說,心裡卻是很受用,微微勾了勾唇角。
“疼你是疼你,可我真沒胡說,人受情緒牽絆,免不了關心則亂,降低警惕,說到底還是你太掛念你師父了。”
“哦……那方才有個人說我巴巴地從文州到棠舟府找他,被甩了不甘心,又從棠舟府一路追到文州,賴在身邊,趕都趕不走。”卓應閑意味不明地看著聶雲漢,“這般胡言亂語混淆是非,也是因為關心則亂嗎?”
聶雲漢怔了怔,壞笑一聲,挑眉道:“事實不就是這樣麽?想賴帳?”
卓應閑盯著他,突然吃吃地笑了起來。
“你說得沒錯,是我追著你,賴著你,愛慘了你。”他仰頭輕輕咬了咬聶雲漢的下巴,“這筆帳,我認了。”
卓應閑尖尖的犬牙輕輕滑過聶雲漢的皮膚,輕易地就點燃了他心裡的火。
說最後一句話的時候,這人眼睛蘊著濃情蜜意,挑著眼尾,半是挑釁半是撩人地看了聶雲漢一眼,聶千戶心裡的小鹿登時就撒了歡,撞得他失去了自控力,捏著對方的下巴便吻了上去。
輕吻過後,他抵著卓應閑的額頭,低聲道:“你可真是個妖孽!”
卓應閑得意地笑,忽然想到什麽,促狹道:“哎,你說,這某甲,算不算我們的媒人?若不是他用九尾狐音擺布我,我可未必有那麽大膽子假扮鐵鶴衛,到棠舟府去找你。到時候若知道他是誰,少不得要拜他一拜。”
“拜個屁!這藏頭露尾的人也配!”聶雲漢翻了個白眼,似乎要把這荒謬的想法翻出九霄雲外去,接著便冷哼一聲,狂妄道,“我倆的媒人,那可是老天!”
卓應閑看他這混不吝的模樣不禁笑了,然後便聽到不遠處戴雁聲乾咳了一聲道:“打擾二位了,方不方便過來聊兩句?”
聶雲漢低頭看卓應閑一眼:“你好些了麽?”
“我又不是紙糊的,沒事。”卓應閑滿不在乎道。
他一邊說著一邊就要站起身,聶雲漢卻又非要把他打橫抱著起來,再將他輕輕放在地上。
卓應閑:“……”
聶雲漢面對他質疑的眼神,理直氣壯道:“怕你起猛了頭暈。”
兩人回到方才打鬥處,見所有屍體被並排擺成“一”字型,都衣衫不整的,看來是被扒過衣服檢驗過了。
每具屍體前都放著從他們身上搜出來的物件,卓應閑搭眼一看,大多都是些小玉佩、平安符,看來這些刀頭舔血的人,也並非全然都是亡命徒。
左橫秋蹲在一邊抽著煙鬥,戴雁聲正在用消毒的藥油擦手,扭頭看了聶雲漢一眼,面無表情道:“這些人身上沒有統一的記號,只有個別人有刺青,比如中間那個。”
他指了指躺在正中間的屍體,卓應閑過去一看,立刻認出了那人眉尾的痣:“這人是領頭的!”
聶雲漢到屍體跟前看了看:“刺青在哪兒?”
“右上臂外側,像是一隻燕子。”
卓應閑用劍挑開了蓋在頭領身上的衣服,果然見他結實的右上臂外紋了一隻鳥,倒也未必一定是燕子,看這紋樣也說不好是什麽。
“從牙齒磨損程度及其他生活特征來看,這些人是大曜人。”戴雁聲好整以暇道,“他們雖都使劍,但所用的功夫都不太一樣,且水平良莠不齊,應該不是出自某一江湖門派,或許是群烏合之眾,被哈沁或隱藏在我們身後的另外兩夥人收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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