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懷清一開始是不知道的,是池小六從索爾那裡套來了話,轉而告訴他的。
有時候還真是覺得,那個沒什麽表情的元帥有點可愛呢。
第二年,等到下一個星球春天的時候,裴懷清造訪了那裡獨特的雙星景觀。
那顆星球,天空中有兩顆恆星照明。白天和晚上都會有無數流星雨落下,大氣層很薄,號稱是「最接近宇宙的星球」,生活在這裡的人每天出行都帶著厚重的防護罩,就是為了每天日升日落,都能在浩瀚流星雨的注視下度過。
裴懷清很喜歡這裡,沒有哪個擁有藝術細胞的人會不喜歡這樣的地方,抬頭一望,伸手似乎就能接觸到宇宙級別的浪漫,有時候會感覺,似乎要隨著地表一起坍塌下陷,連黃昏都高不可問。
在這裡待了一年多,裴懷清離開了這裡。美景雖好,但他還有很多計劃要去實現,這裡很美,但對於他來說,始終像是缺了什麽。
他忽然想到,如果有選擇的話,人能走這麽一輩子,就是為了找到一個值得停留的地方吧。這麽看來,他比大多數人都要幸福一些呢。
在這中途,出現了一個小插曲。裴懷清的終端在一次遊覽時不小心掉進了浩渺的宇宙空間,他只能重新去辦了一個。因為密碼記錄在終端備忘錄上,恰好當初封瀾幫他辦的時候走的程序是黑戶,裴懷清再也登不上之前的帳號了。
但好在錢都存在銀行,旅遊經費還是夠的,只不過和之前的朋友……裴懷清想到池小六和西澤爾。
上次聊的時候,池小六好像要結婚了,和索爾少將,雖說偶爾話露嫌棄,但裴懷清看得出來,他很幸福,自己也沒必要非得去找到對方帳號,用星際網小號私信聯系,告知他自己無礙後,遲遲沒收到回復,也就罷了。
至於西澤爾……裴懷清猶豫再三,自己星際網大號有幾千萬個粉絲,他不知道西澤爾是哪個號,只能作罷。
反正他告訴了池小六,小六也會告訴西澤爾的吧。
想到這裡,他就放下這一檔子事,重新開了個小號接活,因為心態的變化,畫風漸漸也和之前有了區別與不同,變得沉鬱而厚重,開始慢慢往另一個方面精進。
他專心致志享受起生活,去了很多地方,整個星球鋪天蓋地都是藍色調裝飾的艾爾西星球,工作狂雲集,居住滿政客與成功商人的高現代化的托尼星,汙水遍布,荊棘叢生的垃圾星,衣衫襤褸的小孩子破碎又貪婪的眼神……
每到一個地方,他就會感歎智慧生物的偉大,無數的星球像無數個奇跡,生長在宇宙的各個角落,即使不和外界相通,也堅強地擁有自己獨特的文明。
在這些景色中,他過往的痛苦與迷惘都隨風消散,或者說,根本不值一提。裴懷清真心實意地愛上了旅遊,十年間,他腳步不停歇地去尋找自己能夠久棲的星球。
直到第十個年頭,他在新的星球霧藍色的清晨中睜開了眼,迷糊地將凌亂發絲抹到腦後,忽然像是想起了什麽,打開行李箱,翻箱倒櫃之後,找出一瓶標簽上寫著「crush」的試劑。
大概是被放在箱底太久,標簽頁有些褪色,但想來功效還是沒有問題的。
是短暫的、一時的愛戀,或者是難以抹去的情愫,這杯crush會告訴他答案。如果是前者,他會忘掉有關西澤爾的一切。如果是後者,他會去履行自己的約定。
裴懷清歪著頭看了它一會,摸了摸心口,隨後不再猶豫地喝下。
……
這是西澤爾受到長久精神折磨的第九個年頭。
裴懷清在離開小島後的第二年就完全失去了蹤跡,就連時常發布一些作品的星網帳號都銷聲匿跡,不少人猜測他興許是得了病,就這麽死了。
但西澤爾不信,他始終認為,裴懷清還活著,即使他不會再回來,但他一定在自己看不見的地方活著。
可這樣篤定的念頭並沒有讓他多麽好過,反而因為多慮,還沒有雄子的精神撫慰,他的身體即使恢復了很早之前的水平,可仍然受著精神海的折磨。
原本說好的退居幕後也沒有做到,他還在繼續為帝國鋪路,好像甘願就這樣當地基,當一輩子,似乎離開這些,他已經沒有事可以做了。
一開始身邊的人都勸他,不要這麽執著了,讓一兩個雄子給他做精神撫慰也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可慢慢的,一年一年過去,他們都一個個噤聲了。
倒也不是西澤爾威脅了他們,而是他的態度自始至終沒有變化,生活作息,就連按時給裴懷清灰掉的帳號發消息的時間與語氣,都沒有任何變化,偶爾還會打視頻通訊,而後面無表情地看著屏幕上彈出「無人接聽」的字樣,沉默很久。
於一般人而言,堅持是一件很難的事情,但對於西澤爾來說,放棄才是那件難的事。很多人都覺得他這樣沉默無息是最可怕的,有人說他瘋了。
但西澤爾沒有瘋,他知道,自己只是在等待一個人罷了。
他和裴懷清約定好了,如果十年過去,他能夠接受自己的追求,會在他從前在梅格星居住過的地方等他。
西澤爾記得很清楚。那一天,是晴天。
他提前了三天,獨自一人來到梅格星。裴懷清之前開過的花店他讓人保留了下來,每年都會來打掃一次,而後坐一個下午,看看附近的景色。過往他沒有多少風花雪月的心思,但是現在看來,裴懷清喜歡花,喜歡草,喜歡這裡的雲,不是沒有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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