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伸手搭在他手腕上,李舒渾身一凜,才稍稍平息的“明王鏡”如被點燃般爆發,那尚能活動的手腕一反,瞬間卡住了眼前之人的頸脖。
立刻便有好幾個人衝上來要分開他和商歌。商歌被他掐得幾乎窒息,李舒臉上被星一夕扇了兩巴掌,才恍惚松手。
李舒咬疼自己的手,終於恢復片刻清明。他蜷縮在角落裡說:“一夕,帶我去見義父。”
商歌和虎釤可以為他止血,為他治療被“水劍”刺穿的肩膀,但無法平息他體內洶湧亂竄的內力。他只能去找功力更強勁之人來幫忙。
李舒抓住了星一夕的衣角:“這是接近他的最好理由。我如今毫無威脅,他必定不會防備我,你我同去,他一旦疏忽,你便趁機救出欒秋……”
“你瘋了!”星一夕怒吼,“椿長老根本不可能真心救你!你若死了,那欒秋就算被我救出來,又有什麽用!”
“只要他活著……”
星一夕恨不得再扇他幾個耳光:“英則,欒秋這樣的人,大瑀遍地都是!他死了就死了,即便沒有他,你也會再遇上其他人!対我們來說你才是最重要的……”
李舒扶著山壁站起,慢慢往前走。欒蒼水上前攙扶,要與他同去,李舒擺擺手:“義父見你的第一眼,你一定會死。”他回頭看星一夕,“只有一夕跟我去,我們才能見到義父,甚至見到欒秋。”
星一夕站定原定不動,緊緊抿著嘴唇。
“一夕,”李舒說,“我走了。”
谷中只聽到李舒沉重的腳步聲與喘息。如他所料,星一夕果然在片刻後快步趕上來,扶住了他的手。
明明離開血岩門後並沒有走太遠,如今走回去,卻是異常的漫長。
虎釤為李舒包扎好了身上的傷口,又有星一夕攙扶,他走得很慢很穩。
只是因內息澎湃難抑,他一直不停流鼻血,怎麽都擦不乾淨。
“除了椿長老,還有滿長老與你功力不相上下,或許可以……”星一夕還在作最後的努力。
“……義父跟我說過,真正愛你的人,會願意為你欺騙全天下。”李舒慢吞吞地開口,“他說的大概是他的妻子吧。”
星一夕話未說完就被堵回去,氣得咬牙不止。
“當然,他也指欒秋。欒秋若是真的視我為心中最重,他就應該像他的師娘一樣,為了我欺騙所有人。我可以繼續當我的‘浩意閑人’,我還能回到浩意山莊,我是李舒,而不是苦煉門門主英則。”
星一夕攙著他慢慢前行,想反駁卻說不出一句話來。此時此刻,就連他也不忍心再講多一句會讓李舒傷心的諷刺了。
“可我不願意。”李舒輕聲說。
星一夕:“什麽?”
李舒:“我不願意他為我騙人。他活得光明磊落,是世上最像大俠的大俠。他是不會騙人的,哪怕為了我,他也不會做這等卑鄙之事。”
星一夕繼續咬牙:“虛偽。”
李舒笑了笑。他壓抑著丹田中如利刃翻攪的劇痛,想起了在雲門館的那場誅邪大會。
大會上,他是眾矢之的。欒秋是浩意山莊的正義之士。
就連李舒也曾有一刹那悄悄地想過,欒秋會在這麽多人面前撒一次謊:這又有什麽關系呢?只要能自圓其說,沒有誰會懷疑。他可以不承認自己和李舒的關系,可以說自己從不知道李舒身份,可以把一切惡劣的事情全都推到李舒身上,何況那時候李舒已經編織了完美的謊言。欒秋不必費心思想,只需說一句“正是如此”。
但欒秋沒有。
李舒後來無數次回憶,都深深懷疑這個人也許從未有過一瞬遲疑。
“他不會為了我欺騙全天下。”李舒又抹了把鼻血,這回連喉嚨也湧出鹹腥液體,他吐了兩口血唾沫才繼續說,“但他永遠與我並肩。”
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奇特的勇氣忽然充滿了李舒的胸口。他感到自己無所畏懼,哪怕比山更高的浪頭拍下來、比九雀裂谷更深更長的裂痕在腳底展開,他也毫不畏懼了。欒秋永遠和他站在一起,承受滔天的雨水,也承受人世的災厄。
“了不起。”
身後忽然傳來人聲。
“欒秋這混蛋,看著木頭木腦,沒想到是個情癡。”
黑暗的峽谷中,火把正快速朝李舒和星一夕移動。那人內功渾厚,離他們明明還有一段距離,卻仿佛就在耳邊說話。
星一夕耳朵一動:來者有兩人,其中一位正是——他脫口而出:“滿長老!”
商祈月從火光中走出,她看了李舒一眼,立刻將火把塞到同行之人手裡,幾步趕到李舒面前:“英則,不可再移動!”
李舒卻隻怔怔望著站在商祈月身後,高舉火把照明的曲青君。
“好狼狽啊,門主。”曲青君居高臨下看著被強行按在地上的他,露出了慣常的冷笑。
作者有話要說:
我發現我好喜歡寫這種“雖然你沒聽到,但我仍堅定對他人宣告你是唯一”的戲碼啊!!!
第78章 愛意(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