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什麽比將死之人的遺言更像桎梏,她臨終的三個要求,鐵鎖一般,把欒秋死死鎖在了浩意山莊。
這把鎖是欒秋心甘情願接受的,曲洱試過,於笙也試過。熟悉的人都勸過他:走吧,離開吧,沒有留在這兒的意義。
然而只有一個人成功撬動了欒秋心裡的鎖。
想到李舒,欒秋那顆因為曲天陽三言兩語而狂跳的心漸漸穩定。
他呼吸漸漸沉穩,內息更是平靜如海。曲天陽有些詫異。思索片刻,他問了欒秋另一個問題:“來金羌的只有你?長春呢?實在不行,於笙和曲洱呢?”
欒秋以為自己聽錯:“他是你兒子。”
“子為父殞,可成佳話。”曲天陽笑道,“彼此成就,有何不可?”
此時的金羌沙漠上,曲洱狠狠打了個噴嚏。
他與謝長春、於笙正站在黑塔附近的吊橋旁,曲青君與商祈月剛剛從吊橋下的深谷中躍出。
兩撥人馬的碰頭全然是意外。
曲青君在商祈月的帶領下前往黑塔,不料黑塔中找不到虎釤,兩人卻發現了探查黑塔的十二劍。曲青君當即出手,兩人合力將冥劍小隊的三個人誅殺並扔進了深谷。
商祈月無法找到虎釤,開始擔心。想到不遠處就是稚鬼的地盤,虎釤要定期給稚鬼提供止痛的藥物,兩人啟程前往紫衣堡,不料卻在紫衣堡裡遇上了正求人去救欒蒼水的曲洱等人。
乍見曲青君,浩意山莊三人無不驚訝。於笙與曲洱當即露出敵意,是謝長春阻止了兩人,曲青君才有解釋的機會。
然而她並不多說自己的來意,隻告知眼前三個後輩,身旁的女人正是苦煉門的滿長老,她將帶大家到苦煉門去。
數人半信半疑,然而最緊要的是救出落入深坑的欒蒼水。
商祈月熟悉地形,前去看了一眼,便知道深坑與黑塔附近的峽谷相連。
她與曲青君到谷底查探,看到的是千江被扔到岸上的屍體,以及紹布、欒蒼水一路前行,在青苔上留下的腳印。
得知欒蒼水活著,眾人這才松一口氣。
但一聽說深谷盡頭就是苦煉門,數人再度色變。
此時縱使對曲青君完全不信任,也沒有更好的辦法了。想要追趕上欒蒼水,必須循深谷前行。走得快的話,還能在欒蒼水抵達苦煉門之前截住他。
曲氏兄妹和於笙對曲青君始終懷有明顯敵意,唯有謝長春與她溝通。曲青君根本懶得解釋一切,隻催促他們盡快做出決定:“欒蒼水往苦煉門去,你們要找的二師兄目標也是苦煉門,走吧,猶豫什麽?”
曲渺渺對曲青君毫無了解,但於笙與曲洱卻都熟悉。
她從來乾脆利落,說一不二。講完這句話便跳下深谷,獨自往前走。
商祈月左右看看,目光投向謝長春。他儼然是此處可以作出決定的人。
但走過來的是曲洱。
“我們走吧。”曲洱對商祈月作揖,“請滿長老帶路。”
商祈月便多看了他兩眼。眼前少年瘦弱,不似健碩的練武之人,氣質也全無江湖客的爽朗乾脆。但作出決定時,倒是擲地有聲。
在商祈月的帶領下,一行人很快追上了曲青君。
曲洱猶豫著靠近曲青君,他心底有一個巨大的謎團。“你看過爹爹的屍身嗎?”
曲青君腳步停了一瞬,繼續往前。
“你和娘都看過的,對不對?”曲洱追問,“雨淋這麽久,臉都爛了,但你們肯定看到他臉上的那張……”
曲青君回頭看他,厲聲喝道:“你想問什麽!”
曲洱也大聲答:“那不是爹爹!爹爹在哪兒!”
曲青君冷笑:“你推測不出來嗎?殺害他人,偽裝成自己,你認為你的爹爹做的是光明正大的事情?”
曲洱緊緊追著她:“你知道?你和娘親都知道,是不是?”
他忽然生出一股大力,拉住曲青君的胳膊:“你們什麽都知道,卻還欺騙二師兄,欺騙我們!”
連曲青君也沒料到,這一貫孱弱、畏怯的少年人,竟能把自己手臂抓得發疼。曲洱臉上有一種她熟悉的、曾從自己和曲天陽臉上見過的表情,那是激動、憤怒與難以置信混雜的目光,是一無所知的稚子成長為人的瞬間。曲青君心頭一凜。
“算你有些骨氣。”曲青君甩開他的手,“你要真想知道一切,就跟我來,這道深谷的盡頭有你想要的答案。但到了那時候,你可不要哭鼻子。”
曲洱:“我不會哭。”
“那你聽好了,我要去找的,就是我的大哥,你的爹爹。”曲青君低聲道,“我來金羌,是為了取他項上人頭。誰攔著我,誰就是我曲青君的敵人。”
作者有話要說:
現在是三波人:1,李舒他們已經在苦煉門;2,欒蒼水、紹布、虎釤、商歌在峽谷中途;3,曲青君、商祈月因為折回黑塔,所以與曲洱他們相遇,這幾個人在最末尾。
三波齊聚苦煉門的時刻,就是狂揍曲天陽的時刻了!
第74章 殺意(1)
天亮的時候,第一股北風卷到了苦煉門。
沙漠中氣溫逐漸下降,只有白日的太陽能賜予些許溫度。九雀裂谷因為太深,溫度變化不明顯,但清晨時分,說話呼吸都已經帶有薄薄白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