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樂開始扭動著想要從他身邊離開, 雖然不大能夠理解,但是身體的本能在向他瘋狂的預警著危險,讓他多少意識到,這披著父親皮囊的存在絕非善物。
可是稚齡的孩子,要如何去同一個成年人相抗衡?
那麽被輕松製服,便也是一件非常理所當然、順理成章的事情了。
那便是一切噩夢的開始。
宴樂一天一天的長大,宴家家主能夠在他身上展開的“實驗”也就越多。他原本就是天賦卓絕到在出生的時候就已經令所有人為之驚訝,在這種不考慮本人的承受能力和忍耐能力的、全力的開發之下,更是表現出來了與年齡不相符的、強大的力量。
但是外界只能看到那一層表面的光鮮亮麗,沒有人知道宴家的家主其實早就已經被不知真身不知目的的怪物取代,沒有人知道那一位活在讚譽和豔羨當中的天之驕子每一個在本家度過的夜晚,都會被剖開身體,填充進去什麽、取走一些什麽。
有的時候,宴樂將手放在胸膛上,感受著其下心臟的搏動的時候,都會忍不住生出些許的疑惑來。
他現在,真的還算是人類嗎?
又或者,也已經成為了和家主一樣,只是披著人的皮囊的怪物呢。
宴樂心底也隱隱有所覺悟,大抵在未來的某一天,他便會像是父親一樣,被捏碎靈魂,有怪物將用他的身體、他的名字,若無其事的在這世間行走,甚至沒有人會發現其下已經不再是以前的那個人。
要將這些都對著顧棲言明,實在不是一件太容易的事情,更何況宴樂自己對於那怪物的了解也並沒有多少。
他便隻輕描淡寫的對顧棲淺淺的講述了一下。
可就算只是這些許的、淺顯的描述,都足夠讓顧棲不自覺的捏緊拳頭,本以為這些年漸長的心性和涵養都在一瞬間全部崩壞,他的面上無法抑製的露出了某種陰鬱而又可怕的表情來。
宴樂對他可實在是太熟悉不過了,見顧棲這個樣子,頓時就是眼皮一跳,心頭覺得不太妙。
“七七?”他問。
顧棲衝著他露出笑:“什麽?”
“沒有必要為這個生氣。”宴樂甚至能夠反過來安撫他,“畢竟這個我、還有這裡發生的一切,都只是虛無的幻影,你沒有必要為假的事情動怒。”
但是顧棲已經不是幾年前那個被宴樂的幾句話就可以輕而易舉的糊弄過去的顧棲了,他抓著宴樂的手,不給對方任何可能的逃脫的機會,死死的盯著宴樂的眼睛,像是要從那當中看出些什麽來。
“你別糊弄我。”顧棲少有的、在宴樂的面前露出了冷臉,“這是在我所不知道的過去曾經真切的發生過的事情,只是我不知道,不達標他們沒有發生在你的身上過——”
不代表宴樂其實沒有過那樣的經歷,不代表這些傷害實際上都不存在。
“等我從這裡出去。”顧棲說。
他的後半段話並沒有說完,但無論是顧棲也好,還是宴樂也好,都知道這話當中的未盡之意是什麽。
想來等這一場鬼王花燭的幻境結束之後,顧棲離開鬼域返回安全區要做的第一件事情,必然是立刻衝去宴家族地,不把宴家給攪個天翻地覆絕不會罷休。
顧棲大概也意識到了自己的語氣態度實在是有些重。他閉上眼睛,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平緩了一下自己的情緒。
“行,我知道你不會告訴我關於宴家的事情了。”顧棲的語氣有些發狠,“沒關系,這個之後我自己解決……但是阿樂,你總不能什麽都不告訴我吧?”
宴樂也心虛,因此滑跪的非常迅速,沒有絲毫的猶豫和勉強:“你想知道什麽,我都會告訴你的。”
顧棲完全不和他客氣:“那麽,你是哪一塊碎片?”
宴樂:“……”
他的面上露出苦笑來:“哎呀,真的是一點也不委婉呢,七七……”
顧棲:“我現在可是很生氣啊。”
宴樂什麽都不想告訴他,這樣的行為讓顧棲感到惱怒,甚至開始直接掀翻棋盤。之所以還保持著冷靜,是因為顧棲心底分的一清二楚——這不過是一小段的碎片,真的要算帳,自然也該等之後去找正主的麻煩,倒很不必現在就當做是一回事。
他不急……攢著,然後憋個大的,以後炸給宴潮生看!
見宴樂久久不回答,顧棲眯起眼睛,語氣聽起來有些危險:“你剛剛還說什麽都會告訴我。”
宴樂:“嗯……”
好吧。
這件事情是他理虧。
少年看著自己面前屬於未來的男友,有些無奈的歎了一口氣。
“是,是。”他搖著頭,很是無奈的笑,“我當然會告訴你。”
他抬起手來,放在顧棲的臉上,用手指一寸一寸的撫摸過去,像是在撫摸獨屬於自己的最珍貴的、分明並不願意同任何人分享,卻又不得不給出去的寶藏。
“你已經發現了吧?你現在所依附的,是一具傀儡。”
顧棲吐槽:“完全看不出來你有這種愛好啊。”
“不,不是愛好。”宴樂為他這樣遲鈍的反應感到好笑,“你是真的不懂,還是只是在裝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