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怎麽搞的……”蕭啟琛說道,慌慌忙忙地拉回來。盡管只是一瞬,他已經確定該看的蘇晏都看到了。
果然,那剛才還在指天發誓說“你要什麽我都給”的人一臉驚訝,隨後立刻不平起來,他幾步上前,抓住蕭啟琛的手腕,不由分說剝了他的衣裳去。等看清了,發現自己不是出現錯覺了,蘇晏的表情幾乎憤怒到了一個極點。
“誰打的?”他一字一頓,咬牙切齒,“你告訴我,在宮中,誰敢這麽欺負你?”
蕭啟琛不答,披好外衫,埋頭系衣帶。蘇晏等得幾乎不耐煩了,他才不慌不忙道:“如你所說,我再出身不好也是個皇子,除了那位……誰敢這樣對我呢?”
蘇晏如同被雷劈了一般呆在原地,良久才艱難道:“……皇后娘娘?”
蕭啟琛平靜道:“五天前,我去東宮探望平哥哥,回得晚了些,她便看不過眼,說我是去奚落儲君找樂子,罰我在中庭跪了兩個時辰,她不解氣,又叫手下內侍拿藤條打了十幾下。後來出了血,人也暈了過去,她這才慌了,叫禦醫來看,敷了藥……”
蘇晏失聲道:“怎會如此——”
“不止,當天夜裡發了高熱,得虧綠衣找了涼帕子來敷,又連夜傳了禦醫,才退了燒。翌日皇后跟無事發生過一般。”蕭啟琛打斷蘇晏,緩慢道,“不過後來看管得也沒那麽嚴了,我能下地走,今日立即偷溜出宮,預備找父皇,讓他準我回承嵐殿。”
蘇晏道:“你連陛下的面都見不到?”
蕭啟琛嗤笑一聲,冷道:“皇后虐待養子之事,會讓父皇知道嗎?”
蘇晏啞口無言。
大好的年華,換做蕭啟平,許是早就開始涉足國政,蘇晏自己也在軍中歷練。其余認識的紈絝子弟,要麽發憤苦讀,預備將來報效國君,要麽終日走馬遛狗,樂得自在逍遙。惟獨沒有一人,惶惶不安地活在陰霾中。
蕭啟琛看著好似對全部的事情都不在意,怎麽受得了?
他憂心忡忡,蕭啟琛卻突兀地提出件很奇怪的事:“這些不提了,左右我再過三四年便能封王。等封了王,我就能自己回承嵐殿住了。阿晏,方才不是說日後都在宮內行走,那你能時常來看我麽?”
“自然能。”蘇晏道,“不換班時我得空了,就去找你——偷偷地。”
不知哪個字擊中了蕭啟琛,他笑出聲,扯到背上的傷口,又齜牙咧嘴。好一通豐富的表情變化後,蕭啟琛道:“往後,你也別叫我殿下了,怪生分的。我們怎麽算也是一塊兒長大的了,我叫你阿晏,你也叫我阿琛吧。”
蘇晏剛要搖頭,蕭啟琛果斷道:“就這麽定了,再喊殿下,我要生氣了。”
他無可奈何,隻得叫出第一聲。見蕭啟琛聽完後那盈盈笑眼,蘇晏覺得,這其中的君臣尊卑好像也不如他開心重要。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請個假,最近眼睛腫了不太舒服,不能長時間盯電腦,抱歉T T
第7章 東宮
飲馬池偶遇蕭啟琛之事,蘇晏沒有告知任何人,待到對方換洗完畢,就將他送走了。雖然後來父親好奇他為何把房內弄得到處是水,可也並未多問,叮囑了些日後在宮內當差的事,讓蘇晏好自為之。
台城與南苑駐軍不同,當中守城之人有世家貴胄,亦有平民子弟,幾道城門守軍歸屬禁軍,彼此之間暗潮湧動,共同維持著口不對心的和平。如今的禁軍統領王貞能夠服眾,除了個人才德兼備之外,還有個司馬之子的頭銜壓著——寒門士子苦讀十年尚不能出頭,他們這些世家子弟,不費吹灰之力權財兩得。
蘇致的擔憂說到這兒,蘇晏已經聽懂。舉國上下唯有世家門閥實力太大,實在不是長久之計。此言便是在敲打他,讓他勿要與那些人為伍。
“好自為之”,這四個字蘇晏聽得太多了。他隻對蘇致一笑,說自己知道輕重。
皇帝的詔令不容違背,蘇晏交接了南苑的差事,幾天后的清晨便到了大司馬門報到。守將名叫耿孟,原也是官宦人家的子弟,後來家道中落,幸而被皇長子賞識,沒有受到牽連,還能賺了這個肥差。
此人在軍中名聲不大好,蘇晏方才到了不多時,就從其他幾位副將口中聽到,耿孟仗著與皇長子那點裙帶聯系,自己只是個小統領,卻很不把其他出身平庸的人當回事。
蘇晏頭一天沒能站崗,耿孟打發他和其他人一起巡城。禁軍總共這麽些人,台城宮室卻數不勝數,自然得多乾幾份活。
新來的除了蘇晏,還有另外幾人。他們以看地圖的方式熟悉過台城八門以及主要宮室後,進行了簡單的巡查,便被領到住所安頓。
守軍住所多為六人一間,蘇晏在南苑的一年多裡很快地習慣了通鋪,找了自己的位置後收拾出來便躺下。蘇晏感覺自己分明因為很久沒走這麽長的路而疲倦,躺下時心跳卻極快,按捺不住的不知名的激動迅速地讓他亢奮起來。
蘇晏坐起,想了想,從懷中掏出那個荷包。
他長久地凝視上面針腳細密的蓮花,意識到這也許是蕭啟琛母妃唯一的遺物後,心口突然有點悶。也許得還給蕭啟琛,蘇晏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