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被一雙手扶住,隨後聽見雁南度的聲音:“怎麽回事?!”
“還好。”蘇晏想,視野完全黑下來。
作者有話要說: 雁南:怎麽肥四!
第40章 夏生
清明時節的金陵,歌舞升平,婉約得自成一幅風景。楊柳依依,在纏綿的細雨中風姿綽約地搖曳。落雨的日子行人比平時要少,屋簷淌下淅淅瀝瀝的水珠,沒有鋪石板的路幾乎不能走了,三步一個坑。
在安寧靜謐中,疾馳而來的馬車顯然太毀氣氛。它一路發出叮呤咣啷的響聲,隨著一聲嘶鳴停在了某座府邸門口。
車簾掀開,一個人迫不及待地跳下來。他身上還穿著朝服,顏色與整條街的青瓦白牆格格不入。馬車停下的地方離府邸屋簷還有一段距離,這看上去地位不低的青年一點沒耐心等隨從拿傘,徑直遮住頭跑了過去。
“殿下,當心淋了雨!”天慧撐開一把傘,剛要過去時,見蕭啟琛已經站在侯府門口了,他收回後面想說的話,越發覺得自家殿下是被迷了心竅。
蕭啟琛懶得理他,轉身拍起了門。
他剛才在朝會上差點和蕭啟豫吵起來。北境戰事又起,蕭啟豫主張出關迎敵,趁機在夏天之前把突厥打回老巢。但蕭啟琛認為現在北方還不時會下大雪,並不利於作戰,應該死守雁門關,再伺機進攻。
兩個人針鋒相對,最後蕭啟琛服了軟,站回自己的位置不說話了。
蕭演看似還更傾向於蕭啟琛,大約此前鍾彌提了一下,他又提起封王的事。蕭啟琛這回沒堅持,但他心情不好,難得地冷了臉。
“小六受不得挫折。”蕭演給他下了定論,勸他多磨練心性。
因為這事他極度鬱悶,哪知甫一下朝,天慧突然不知從哪兒出來,靠在他耳邊說了為何驍騎衛此次一反常態送戰報進京要皇帝定奪——蘇晏遇刺了。
主帥被突厥人偽裝的斥候刺殺,匕首插進甲胄之間的空隙,像演練過多次,傷口極深,他險些沒了命,這消息無論如何不能走漏風聲,最好連己方的人也不知道。
經驗豐富的靳逸當機立斷,先派人傳信給沈成君,令他從雲門關秘密趕回廣武城主持大局,又讓方知緊急送蘇晏回最近的大城市晉陽療傷。
豈知日夜兼程抵達晉陽,蘇晏的傷勢竟突然惡化,無奈之下方知求助了一個江湖朋友,替他止血。但這麽重的傷必須靜養,於是隻好帶他回了金陵。
蕭啟琛一聽,當場就跟過年時的爆竹一樣炸得坐不住。他顧不上回承嵐殿,得到蘇晏已經回府的消息後,冒雨出了宮。
人既是已經平平安安地回了金陵,那定然沒有大礙。道理蕭啟琛都懂,但他憋不了,非要親眼看蘇晏全須全腿地出現在自己眼皮底下才能完全放心。他煩躁地又拍了拍門,平時對侯府上下禮數周全的態度全然沒了,恨不能上腳踹。
正當蕭啟琛盤算著要不直接踹上去,大門被人打開。他一抬頭,蘇致面色凝重地望著他。
“侯爺。”蕭啟琛忙不迭行禮,蘇致是長輩,禮數不能丟。
蘇致道:“卻不知是殿下來訪……探望晏兒麽?”
蕭啟琛點頭道:“阿晏沒事吧?”
他得到了一個肯定的回答,但心情並未好半分。蘇致表情太過沉痛,蕭啟琛跟在他身後進了侯府,仿佛懷裡揣了隻兔子,忐忑不安地一直眨眼。
蘇致將他領到東廂,道:“晏兒在裡頭養病,殿下要是想看看他,那便去吧。”
他的態度冷淡,好在蕭啟琛知道蘇致一向如此,在朝堂上都誰的面子也不給,私底下想必變本加厲。他疊聲謝過,推門進去後,才後悔地想:“我剛是不是應該敲個門?”
然而容不得他退出去重新來過,歪在榻上的蘇晏已經望向門口的方向。
蕭啟琛以為自己早已習慣了他們的別離——他和蘇晏總是聚少離多的,因而那次謝暉調侃他們“青梅竹馬”,蕭啟琛並不能理直氣壯地接受。
他們的距離從金陵到徐州,然後到雲門關、雁門關……蘇晏走得越來越遠,回來的次數越來越少,他們的每一次相逢都拘謹大於激動。就像蘇晏說的,他們不像推心置腹的摯友,可也不像萍水之交,尷尬又詭異。
往前一步不肯,退後一步又不願。
如果蕭啟琛再自作多情一點,或者蘇晏再懂多一些人情世故,他們早該知道的。
蕭啟琛攥緊手間,調整自己的表情後,重又朝他笑了笑,客氣道:“我剛聽說,你沒事吧?刺客抓到了嗎?”
蘇晏好似對他突然來訪並不驚訝,他撐著坐了起來,反手塞了個枕頭在自己後腰,勉強支住身子,這才輕聲道:“沒看著我咽氣,生怕被抓起來嚴刑拷打,自盡了。”
“太危險了。”蕭啟琛瞥見書桌上放了茶水,一摸還是溫的,索性倒了兩杯,在他榻邊坐下,盡量不壓到蘇晏衣裳,“傷到哪兒?”
蘇晏把薄薄的一張毯子掀開,他的中衣敞著,從鎖骨到小腹一覽無余。
蕭啟琛不自在地別開了眼,這麽多年他好似真沒看過蘇晏衣衫不整。他是校場上鍛煉出的體魄,雖然比那些肌肉虯結的大漢依舊要文弱,裹在寬袍長袖中看不出,換上胡服的樣子蕭啟琛是見過的,肩膀平直,脊背挺拔,實在很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