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話音剛落,蕭啟琛放下了筆,雙手鄭重托起桌案上的傳國玉璽,仔細在左下角蓋上了印。遺詔內容大同小異,只是自己與蕭啟明的處境掉了個個兒。
名正言順,到底還是差一口氣。蕭啟琛頗為遺憾地想。
“傳徐公公吧,”蕭啟琛道,語氣沒有任何波瀾,“父皇駕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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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筋力衰微,朝夕危懼,慮恐不終:十二字出自《明史》嘉靖皇帝遺詔。
※永承重戒:四字出自《始皇本紀》
作者有話要說: 前一代的恩怨埋過一點點伏筆,感覺點到為止就行了,這種輪回報應的寫法我就是喜歡嘛…………(心虛
第59章 天嘉
蕭演在位三十七載,因病駕崩時虛歲五十九,不是個完滿的結局。他最後的時日裡一直住在華林園,臨終前身側除了蕭啟琛,還有暗衛統領柳文鳶,共同托出了一封遺詔。
在遺詔中,蕭演以“幼子尚不聞事故”為由,把江山托付給了剛過二十三歲的蕭啟琛,並留下詔令,待到蕭啟明年屆十八,便封為秦王,封地長安。
蕭啟琛即位後的第一封詔令即宣布從第二年起,改元天嘉,年號的變換說明大梁完成了一次安靜的更朝換代。
新皇登基儀式依照蕭啟琛的意思一切從簡,只在大朝會前昭告大江南北,等著屬國朝賀。之後好似什麽都沒發生,蕭啟琛本就在龍椅邊站了好些日子,甫一坐上去,竟沒有太多人覺得不習慣。
大部分官員職位沒有變更,惟獨陳有攸告老還鄉了。
蕭啟琛半個字都沒多問,直接準了他辭官歸田的折子,還貼心地囑托暗衛中的兩位年輕高手護送他返鄉。半月後,那兩位高手歸來複命。
柳文鳶走進太極西殿:“陛下,事情辦完了。”
“嗯。”蕭啟琛趴在桌上看奏疏,聞言頭也不抬,“做乾淨了就行。這般賣國求榮之徒自是不能留活口,此前看他膽小怕事,又能為我所用才留了一命,記得好好安頓他的親屬……對了柳大人,你說的那事我會轉達給阿晏的。”
柳文鳶面上浮現出一個欣慰的笑:“是,多謝陛下。”
蕭啟琛不置可否,唇角彎彎地望向他:“得了,舉手之勞而已,你我各取所需。先下去吧,有事我再叫你。”
他對柳文鳶的請求一知半解,不曉得對方如何查出蘇晏弟弟的身份與下落,也對當中那些亂七八糟的糾葛沒有興趣。既然柳文鳶說暗衛修習的心法於身體有損,只有蘇錦能救他們一命,那蕭啟琛自然樂得做這個人情。
他猜到柳文鳶必然與建昭年間身居高位的某位大人物有牽扯,才會在蕭演晚年時心思活泛地和他勾勾搭搭。否則單憑一門內功,怎麽能讓他死心塌地。但對方不願說,蕭啟琛就不多問了,你情我願的事,何苦刨根問底。
相位空缺,最終由施羽上書,舉薦了謝暉。
丞相一位兜兜轉轉又落到了謝家人頭上,無奈謝暉這個光棍對此毫無自覺,對娶親成家之事依然閉口不談。
蕭啟平對蕭啟琛的即位一事反應出奇的平淡,他早就意料到了一般,入宮覲見。二人在太極西殿中寒暄良久,送別時,蕭啟琛輕聲說了句謝謝。
太后鬧過兩次,無非意難平,隻覺自己小兒子才當是天命所歸,而蕭啟琛不過是個死了母妃、出身卑賤的庶子。她這番發作全然對蕭啟琛沒有任何影響,反倒讓被她死拽著前來的蕭啟明開始感到害怕,隔三差五地往太極西殿跑,對蕭啟琛說不想再住明福宮了。
還有一個人……蕭啟琛拿起一封奏疏,看完了上面的寥寥數語,對身側的空蕩道:“天佑,替我跑一趟漁陽,看看趙王兄如何了。”
天佑的聲音在黑暗中“嗯”了一下,旋即又靜默下來。
七月已過,眼看又要到一年中秋。
“什麽?!你再說一遍?!”
蘇晏堵了堵耳朵,表情冷漠得很,似乎眼前這個大吼大叫的人是個瘋子,而他不和對方一般見識:“陛下因病駕崩,留下遺詔傳位六殿下——王爺,您聽清了嗎?”
“傳位蕭啟琛……?哈哈哈!”披頭散發的蕭啟豫仰天大笑,接著忽然停下,整個人幾近崩潰,喃喃道,“不可能,不可能……父皇傳給那個小崽子都不會給蕭啟琛的,一定是他讓你來騙我,你們二人狼狽為奸——他定是想讓我徹底死心!”
顧不上反駁他的胡言亂語,蘇晏道:“已經詔令四海了,新皇登基,明年正月便要改元,大赦天下。前幾日兩軍停戰,也是呼延圖賣了他一個面子。”
蕭啟豫愣愣地抬頭,那雙眼中最後一點希望黯淡熄滅:“他……父皇……怎麽會!”
蘇晏:“先帝年邁,因殿下的傷情急火攻心舊疾複發,而後藥石無醫,六月二十五未時於華林園中薨逝。”
“什……”蕭啟豫揮開榻上桌案堆得整整齊齊的碗碟,聲嘶力竭,“滾!你們通通給我滾!蘇晏,待我回了金陵,你休想好過一日!”
“是嗎?那王爺可一定要活著回金陵。”蘇晏說完,遞給他一個吝嗇的冷笑,拂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