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蘇晏碰了碰蕭啟琛的手肘,“和你回台城。”
疏雨池塘見,微風襟袖知。陰陰夏木囀黃鸝。
第67章 番外二 清平樂
作者有話要說: 本節有一點蕭啟平相關言情劇情,不喜可跳到後半截w
最初要她嫁給蕭啟平時,賀子佩在府中一哭二鬧三上吊,眼睛通紅地被硬抬上了花轎。她打定主意,在袖中藏了一把小刀,再被逼迫便在花燭前自盡算了。
金陵誰不知道,蕭啟平雖被封了楚王,卻實打實是廢太子,還是個瞎子,哪家正當年紀的小姐都不肯嫁。皇后要替楚王選妃,這本是天大的殊榮,可賀子佩平日同幾個年紀相仿的姐妹們聊天時,眾人皆是惶惶。
她先入為主地下了個定論,對方定是個迂腐又無趣的男子,否則怎會被其他人害怕呢?
花轎上蒙著紅蓋頭,賀子佩流了一路的淚,直到被喜娘引到了廳中,聽到對面人的呼吸,她才掐著自己掌心強迫冷靜下來。
“為什麽偏偏就是我呢?”賀子佩不甘地想,“就因為我是安國公的嫡女嗎?這算什麽,也不問我一句,就被綁上了花轎。”
她攢著那把小刀,感覺喜娘要拉自己過去拜堂了,驀然便湧起了一絲難得的勇氣,拉開了那刀鞘。墜地時因為地毯厚重,又藏在裙中,並未發出聲響。
銳利而冰冷的刀刃挨在手掌邊,賀子佩一刻猶豫,手上突然不慎被她自己割出一刀傷口,她不由得痛呼一聲。她以為喜樂聲音那麽大,四處都有人熙熙攘攘地張羅,並未有人注意,可自己心頭那點勇氣卻隨著疼痛驀然消失了。
她低頭悄悄展開手掌,那鮮紅幾乎與大紅喜服混在一處。
喜娘攙過她,開開心心地說了些什麽。賀子佩被那一道傷口刺痛了眼,茫然地像個提線偶人,一個指令一個動作,懵懂間便拜完了堂。
她掌心傷口的血跡凝固了,結成一道脆弱的疤。
賀子佩坐在洞房床沿,低頭凝視著那兒,突然又怨起了自己的懦弱。出嫁前要是再堅決一點,或者剛才就再乾脆一點……
她咬著唇,正掙扎著要不趁現在洞房裡只有自己一個人,蕭啟平還在被他們灌酒沒回來,直接跳窗逃走算了。反正王府無非就是那幾個規格,賀子佩就不信自己走不出去了!
這想法在腦海裡轉了一圈,賀子佩思來想去,覺得要想後半生自由自在,就只能在此一舉了。她一把扯掉蓋頭,提起了裙擺,正要找窗在哪兒時,目光繞著滿眼都是喜慶的大紅色的洞房轉了一圈,旋即愣在了原地。
蕭啟平坐在桌邊,雙眼的位置覆著淺紅綢帶,一身喜服未曾換下,正安靜地望向她。
似是察覺到了她的動靜,蕭啟平唇角輕輕地一挑,毫無預兆地開口:“我聽見你那邊有動靜,是餓了嗎?要不要吃點東西?”
他的聲音還帶著年輕的清亮,講話又彬彬有禮,絲毫沒讓人感覺到尷尬。賀子佩因這一句話驀然臉一紅,下意識地搖了搖頭。等搖完頭,她才意識到對方看不見,回了一句“沒事”後,放肆地盯著他看起來。
已經拜過天地、敬過高堂,眼前這人便是她的夫君了。
蕭啟平鼻梁挺直,嘴唇形狀優美,身形雖然瘦削卻帶著自小養成的氣質,尊貴而謙和,叫人一見便忍不住想要親近。賀子佩眨了眨眼,很突兀地提出一個要求:“你……眼上的綢布可以拿下來嗎?”
那人先是因這有些無禮的要求一愣,隨後笑了:“行。”
他自己抬手繞到腦後,輕輕一動,那條淺紅的綢帶旋即落下來,柔軟地鋪在了蕭啟平的膝蓋上。他的眼竟是睜著的,只是當中一片黯淡,沒有絲毫光澤——的確是個盲人。
賀子佩忍不住“啊”了聲,蕭啟平朝她的方向又笑道:“抱歉,眼目有疾……嚇到你了?”
她這次知道搖頭無濟於事了,連忙道:“沒有……”
“方才行禮前,”蕭啟平隨手把綢布放在了桌上,自己摸索到茶杯,拿過來想喝一口,卻發現當中沒有水,眉頭輕微一皺,便又擱回了原來的位置,繼續道,“我聽見夫人喊了聲痛,是哪裡受傷了麽?”
這稱呼輕飄飄地傳入她耳中,惹得賀子佩渾身都是一顫,卻並非因為恐懼和不安。
他方才的動作全都落在賀子佩眼裡,她走過去幫蕭啟平倒了杯茶,對方又道過謝,客氣得簡直不像夫妻——賀子佩為自己這突如其來的念頭疑惑了片刻,卻回答道:“沒什麽事,王爺太客氣了。”
蕭啟平喝過茶,眼睫低垂道:“和我這個廢人成婚,委屈你了。”
他雖然眼目有疾,但坐在那兒的氣度卻和常人無異。賀子佩看他良久,心裡卻並未有過同情和可憐,她望向蕭啟平,對方從袖口露出的手指皮膚白皙,寬大的喜服罩在他身上,襯得空蕩蕩的,一時間看上去,竟有些孤苦伶仃。
那些成婚前的忐忑終究逐漸消退了,賀子佩溫聲道:“王爺看不見,但心裡可不是明鏡似的麽,這怎麽算廢人,又哪裡委屈我了?”
她咽下了想問蕭啟平的那些話,譬如“為什麽不去席間喝酒”“剛才一直坐在這裡麽”,兩人淡淡地相對無言,一站一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