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逍遙的耳朵輕輕一抖,似有所覺。
他猛地回頭,望向明心仙君過來的方向,喃喃道:“臨淵?”
“什麽?”白子遊雲裡霧裡,追問道,“臨淵怎麽了?”
狐逍遙臉色變幻不定,須臾,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咬牙道:“跟我來!”
小仙君差不多是被一路連拖帶拽過去的。
望舒仙君臥房的門緊閉著,屋裡沒有丁點聲響。狐逍遙想也沒想,一腳踹開闖了進去。進屋後,白子遊終於得以解救自己的手腕,成功抽了回來。
鮮紅的印子落在腕間,分外清晰。
他輕輕吸氣道:“你到底發什麽瘋——”後半截話在看清屋內的景象後,猝然斷在了喉嚨裡。
望舒仙君不省人事地倒在地上,旁邊碎著一隻四分五裂的瓷盞,地上潑了些褐色的痕跡,似乎是喝藥的時候突然暈過去的。
白子遊驀地沉了眼神:“怎麽回事?”
狐逍遙蹲下身,指尖輕撫過那道散發著戾氣的朱紅痕跡,猶豫道:“好像是,舊疾發作。”
“跟明心無關?這藥汁……臨淵在服什麽藥?”
“不知道,先幫我把人抬到床上去。”
“哦,好。”白子遊繞過一地碎瓷,彎腰扶住余臨淵的肩膀,忽然目光微凝,落在了眉心的朱痕上。
“你愣著做甚?”狐逍遙不滿道,“這麽點勁兒,是沒吃飯嗎?”
白子遊默不作聲,似乎在思索什麽,手上稍稍用勁,把余臨淵抬到了床榻上。
狐逍遙把人安頓好,捋起袖子就準備往外衝,眼中流露出獨屬於妖獸的那股凶狠勁:“我去把明心抓回來,你幫我看著點臨淵。”
“嗯。”
“抓?抓誰?”明心仙君居然去而複返,一步跨進門檻,納悶道,“你們怎麽都在看我?”
白子遊反應極快,雙掌一合,霜葉飛旋,粗壯的藤蔓拔地而起,如靈蛇出洞,瞬間就將明心結結實實地捆在了原地。
明心:“???”
“抱歉,唐突了。”白子遊道,“還請仙君解釋下,你方才為何要離開這裡,又如此地神色匆忙?”
明心顯得十分茫然:“不是,我只是去取落在靜室的針袋救人……等等,你們怎麽能隨隨便便把唯一的大夫綁起來??臨淵的情況凶險得很,再不施針就晚了,趕緊放開本君!”
白子遊凝視了他片刻,扭頭問狐逍遙:“臨淵以前犯病的時候,也要扎針?”
“不用,當然不用。”色狐狸警惕道,“他在胡說。”
“什麽胡說,到底誰是大夫!?”明心仙君醉心醫道,對打架一竅不通,急得臉都漲紅了,掙扎道,“放開!他就要被怨靈煞氣吞噬了!你——”
白子遊似乎有些為難。
但他很快做出了決定,張開五指虛虛一扯,輕易就將明心拽到了床邊。
“先救人。”
狐逍遙一驚,阻攔道:“慢著……”
小仙君按住他的肩膀,輕輕搖了搖頭。
那雙漂亮的翠碧眸子清醒且冷靜,透著不容置喙的果斷,狐逍遙目光與之一觸,便感到了某種令人信服的力量。
罷了。他想。
仙君之間的彎彎繞繞,一隻狐狸總歸是弄不懂的。
明心的手很穩,細微的靈力順著銀針不輕不重地刺激著穴位,將眉心散發出來的煞氣一點一滴逼出體外。
余臨淵痛苦的神色逐漸舒展開來,趨於平靜。一炷香後,煞氣散盡,他看起來似乎只是睡著了。
明心收拾好針袋,擦了把額角的汗水,長籲道:“真是凶險。”
“方才多有得罪。”白子遊神色微松,心道自己這些日子果然看得沒錯,明心行醫救人頗有準則,不會胡來,“臨淵這次的舊疾發作,和以往不同?”
“不錯。”明心仙君大概也是累極,坐在凳子上,拎起茶壺就往嘴裡倒,喝完後一抹嘴,解釋道,“臨淵舊傷發作,我見過沒一千也有八百回了。以往啊,那些個煞氣都是向外逸散,這回卻隱而不發,藏在內裡,分明是在侵蝕魂魄。”
狐逍遙一個激靈,豎起耳朵,不安道:“要是魂魄被煞氣侵蝕,會怎樣?”
“無藥可救,只能把被汙染的那部分切掉。”明心搖頭,“當年他被雲深救回來後,因為魂魄遭煞氣侵蝕,整個人都陷入了癲狂。本君不得不親自動手,切掉了部分魂魄……瞧見他眉心的傷疤了麽?臨淵一直以為這道疤是天塹留下的,他魂魄有缺,記憶難免會有些混亂,其實——唉。”
分魂之痛。
狐逍遙怔住了。仿佛有種綿密的刺疼扎在心上,疼得喘不過氣來。
他想離余臨淵再近些,於是變回了白毛狐狸,輕手輕腳地跳到床上,舔了舔望舒仙君眉心的那道疤痕。
屋內一時間寂靜非常,落針可聞。
“不對。”白子遊忽然開口道,“既然當年被汙染的魂魄已經沒了,那煞氣為何還屢屢發作?”
“不知道。”明心仙君擰起眉頭,“本君也很奇怪,這煞氣無根無源,不知從何而來。我仔細查探過數次,都沒能找到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