暫時得到滿足的小仙君很安分,勤勤懇懇地在花盆裡種滿了牡丹。
風竹樓裡除了聚靈陣外沒有特殊禁製,因此人間的花草長得好,孽海的闊葉草長得更歡,東一塊西一塊的鐵鏽紅,乍看像生了蘚。
溫千曉安排了花匠定期打理,奈何小仙君對園藝之事樂此不疲,還從庫房裡翻出一把有了器靈的鏟子,沒過幾日他便不得不把那些無用武之地的美人趕去廚房燒柴火了。
而且,還多了個不痛不癢的小麻煩。
白子遊本體是靈草,很容易跟那些花花草草還有摻滿了靈石碎渣的土壤親近,於是魔尊大人隔三差五就能在草地或者花架底下撿到曬太陽曬得睡過去的小仙君。
“……醒醒。”
白子遊迷茫地睜開眼睛,望了眼日頭,嘀咕道:“還沒入夜啊。”
溫千曉哭笑不得。
怎麽就養成了睡到晚上等自己來喊這個壞毛病。
不過在充盈著靈氣的花草裡睡覺,對白子遊來說跟修煉沒太大區別,也便隨他。
“這兩日本尊在清點魔將們送來的那些賀禮,實在太多了。你要不跟去瞧瞧?有喜歡的可以拿去。”
溫千曉算是看出來了,什麽寶物亮不亮花草枯不枯的,根本就是這小仙君喜歡囤寶貝,隨便找個借口罷了。
但是沒關系,孽海魔尊就是有很多寶貝。
果然,白子遊的眼睛亮了起來。
他尚未意識到魔尊口裡的“太多了”到底是個什麽概念。
溫千曉領著他去了正殿。
一箱箱賀禮用紅漆木箱裝著,掛著金鎖銀鎖,從殿內排到了殿外的山路上,老遠看去仿佛十裡紅妝浩蕩鋪開,就差幾個嗩呐在一旁吹天吹地了。
白子遊在原地愣了許久,才試探著敲了敲一隻木箱。
“想開這個?”溫千曉按住他準備抬箱蓋的手,衝一旁的幾個美人使眼色。
美人們立刻圍攏過來,輕輕巧巧地掀開了箱蓋,彎腰將裡頭紅綢裹著的東西一件件捧出來,流水宴似的挨個送到白子遊跟前給他過目,然後旋身退開,安靜地侍立在側。
七八個美人轉過,那箱子空了。
“有喜歡的麽?”
“……”白子遊茫然地瞧著那些嬌滴滴的美人,“你……你把這些人當雜役使喚?”
難怪這些天下來,自己就沒見過姿色普通的仆從。
溫千曉理直氣壯道:“有何不妥?”
“這些人……”白子遊瞥了眼紅綢裡露出來的寶貝,立刻決定把沒說出口的話爛在肚裡,“沒什麽。”
“但說無妨。”溫千曉一撩長袖,在美人們搬來的椅子上舒服坐下,撚了撚紅瑪瑙耳墜,饒有興趣道,“本尊不喜歡話藏半截,說來聽聽?”
小仙君冷淡地扭開頭。
“不說便不給你挑了。”
“那不要了。”
魔尊大人撓心撓肝地好奇起來,使出了殺手鐧,面上還裝得雲淡風輕:“你若肯說,本尊便給你換個更大的須彌戒,能裝更多的寶貝。”
白子遊:“……”
白子遊:“不是什麽好話。”
溫千曉笑眯眯道:“本尊就喜歡聽仙君說壞話。”
小仙君上下打量著他,滿眼寫著“你有病”。
這段時間魔尊的噓寒問暖關心示好著實不少,再加上雖沒明著說但眼不瞎都能看出來的刻意縱容,白子遊也不再把自己悶在殼子裡,甚至偶爾膽子大了還會嗆他兩句。
魔尊大人對這種蹬鼻子上臉的行為表示非常高興,狗頭軍師燕某對此深感憂慮,愈發覺得這小仙君是雲境派來的細作,不僅爬了孽海魔尊的床,還把魔尊勾得神魂顛倒,本事不小。
白子遊倒是很習慣溫千曉那難以用常理揣度的思路,既得了允許,未作猶豫便開口道:“這些人個個容貌不俗,你卻隻拿他們當做雜役使喚。還有那夜醉酒,放著這麽多美人不要,偏偏闖進了風竹樓把我擄走。所以那酒是不是……專治那什麽……結果出了差錯?”
溫千曉:“……?”
白子遊的目光在他身上停頓了一瞬,悄悄往下瞄了瞄,位置不言而喻。
溫千曉:“?!”
小仙君立刻若無其事地收回目光,想了想,又覺得他最近待自己著實不錯,心底忍不住湧上了幾分不明不白的憐憫,低聲安慰道:“這種小毛病其實不要緊……”
眼見愈描愈黑,說不定明日無界孽海就開始流傳自己對百八十個美人視若無睹乃是因為身患隱疾的謠言,魔尊大人終於崩潰了:“住口!!!”
作者有話說:
小仙君:“你是不是不行?”
魔尊:“?”
第8章
慘遭汙蔑的魔尊大人很惱火。
這無名火來得有些突兀。
他霍然起身,瞥了眼白子遊,瞳孔微微泛起紅芒,似潛藏著萬噬裂谷千年沉積下來的戾氣,仿佛一頭褪去人皮的惡蛟,懶得再收斂什麽本性,衝不知分寸的獵物齜起了獠牙。
白子遊猝不及防被按倒在紅漆箱蓋上,眼前倏地籠罩下一片濃鬱的暗色魔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