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境這群王八羔子,算計得可真好。
溫千曉咳出一口血沫,正欲再次嘗試破陣,忽見除魔陣外隱隱騷動了起來。
他皺了皺眉。
怎麽,自己這還沒死呢,就有人準備衝進來動手了?
不多時,他便瞧見了丹霞仙君那張可恨的嘴臉。
繡著青松雲鶴的霞色衣擺在不遠處停了下來,身後似乎還跟著什麽人。
“你說要見他,本君便帶你來了。”丹霞仙君拂袖解開了禁製,將人往前一送,淡淡道,“說,補天石到底在何處?”
那人踉蹌了一下,撲在自己身上,鮮亮的翠色猝不及防映入眼簾,好似久旱荒原上的一葉新芽。
溫千曉不由錯愕。
白子遊瞧著有些慌張,手忙腳亂地從他身上爬起來。
衣襟微沉,似乎有什麽東西被悄悄放了進去。
沒等溫千曉想明白這在無名宮當了十年質子的小仙君過來湊甚麽熱鬧,紅瑪瑙耳墜驀然發燙起來,迫不及待地顫抖著,與懷裡的東西遙相呼應,好似它們本就渾然一體、天生一對。
溫千曉睜大了眼睛。
“你……”
你為何會有另外半塊補天石?
他沒能問完這句話。
在通天徹地的朱雀除魔陣內,數百仙君眾目睽睽之下,落魄的魔尊大人被小仙君狠狠扇了一巴掌,清脆響亮。
一時連離得最近的丹霞仙君都驚呆了。
白子遊收回手,搖搖晃晃地站起身,一反先前的軟弱模樣,目光含著令人心驚的恨意,逐一掃過陣法外的仙君們,最後落在丹霞仙君的臉上,冷冷道:“朱雀除魔陣?真是可笑,敢問爾等這般正義凜然,要除的是什麽魔?”
不等丹霞回答,便有人搶著替他道:“自然是無界孽海的魔尊。這條從萬噬裂谷裡爬出來黑蛟作惡多端,人人得而誅之!”
“作惡?”譏誚之色在白子遊眼底一閃而逝,“若他所做算惡,那你們對我所為又算什麽?”
丹霞仙君肅然道:“白露,你莫要不辨是非,胡言亂語。”
“胡言亂語?不辨是非?哈哈哈哈……”白子遊低低笑起來,笑聲逐漸放肆響亮,藏著無盡憎恨,近乎變了聲調,“他對我所做之事,不過值那一巴掌。而你們——!”
撕心裂肺的痛苦刹那攫住了心臟,翠色眸子仿佛一粒支離破碎的寶石,隨著戛然的話語淌下滾滾熱淚。
他喘息著,轉身一把揪住溫千曉那破破爛爛的衣裳,聲嘶力竭道:“該除之魔皆在陣外!溫千曉,我把這半塊補天石給你,去殺了他們……替我殺了他們!!!”
丹霞仙君臉色驟變,正要出手,卻見那符咒接二連三斷裂消散,溫千曉慢慢站起來,整了整襤褸的衣衫,偏頭撥弄了一下右耳上多出來的墜子,衝丹霞遞去一個挑釁的笑容:“多謝。”
他沒忘了扶住精疲力盡的白子遊。
對於給自己雪中送炭之人,溫千曉向來很護短。所以這個小仙君他得護著。
丹霞仙君冷冷淡淡地瞥了眼,掌心一收,迸出青芒。
有什麽東西破碎了。
懷中之人猛然抽搐起來,掙扎兩下,嘔出一口血,軟軟地癱了下去。
變故來得突然,溫千曉隻來得及往他體內送入一股魔氣,勉強穩住了那如風中殘燭的魂魄,臉色微沉,望向丹霞道:“本尊記得他來無名宮之前,就已經仙骨盡失。原來這要命的東西在你手裡?”
“不錯。”
“畜生。”
話不投機半句多,二人簡單地交流一番後,風雲驟變。
陣法外的仙君沒一個敢上前。朱雀除魔陣一失效,除了丹霞,無人能從孽海魔尊手裡討到好。
兩人從陣內打到了陣外,從蠻荒古地打到了天塹崖壁,打得山崩地裂日月無光。
補天石化作的那一對紅瑪瑙耳墜越來越燙,燙得仿佛要將人灼傷。
暴怒的黑蛟一尾巴甩斷了丹霞的本命仙器,他的逆鱗則被斷刃一劍洞穿,兩敗俱傷。黑蛟跌落在地,現出了人形,趴在凌亂的碎石上一動不動。
丹霞也好不到哪裡去,衣衫焦黑,幾乎瞧不出原來的顏色。他拾起斷成兩截的本命劍,一瘸一拐地朝溫千曉走去,想要取下補天石。
暴雨瓢潑,雷蛇狂舞。
就在丹霞指尖將要觸碰到耳墜之時,忽有一道刺目白光綻放,宛如神跡降世,一瞬將天地照得慘白雪亮。
……
說實話,溫千曉到現在也沒弄明白,那神秘白光到底從何而來。但沒關系,這不妨礙他心心念念想回報贈石之恩。
前世這小仙君給了自己半塊補天石,此生便投桃報李,順水推舟予個道侶的名分,免他淒風苦雨無枝可依,順便再哄一哄,若能問出補天石的下落是再好不過了。
溫千曉算盤打得精,也承認自己心懷不軌。可堂堂魔尊也不是睡完了擔不起的主,他亦是真心實意地想把白子遊收到羽翼下好生護著。
但小仙君大概被睡怕了,軟硬不吃,擺明了是要跟自己撇清關系。
這可不行。
第3章
溫千曉在梅花樹底下琢磨了一宿。
無果。
天不亮,他便直奔山下的孤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