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舒仙君倒吸一口涼氣。
自家師兄撿的東西真是越來越離譜了。
須臾,他又冷靜下來:“雲境哪來半大的崽子?你且問問,是不是哪家的仙仆丟了?”
“問了一圈,都說不是。”桑景扔下懷裡那堆破爛玩意兒,揀出一個紅色的撥浪鼓,“咚咚”搖了兩下,“這不是你們人族拿來哄娃娃的東西麽?我特意買來的,他都不喜歡。”
余臨淵大感頭痛,用力掐了兩下眉心,投降道:“罷了罷了。你先帶我去瞧瞧那小孩兒。”
片刻後。
望舒仙君盯著屋子角落裡十五六歲的少年,神色一言難盡,回頭道:“你給他買撥浪鼓?”
“啊?不對嗎?”桑景迷茫道,“妖族的小娃娃要百年才能化形,一化形就這副樣子。這難道不是半大的崽子?”
余臨淵沉默。
他知道自家師兄對人族的年紀向來弄不大清,但沒想到會離譜到這種程度。
桑景補充道:“他膽子小得很,一見到靈獸就害怕,我只能讓崽子們去山上玩幾天,你說話別太凶……”
話音未落,余臨淵走到少年跟前,冷淡道:“說,你是從哪來的?”
帶血的衣袖輕輕擺動,在少年烏黑的眸子裡陡然放大。那少年瞳孔微微一顫,又往角落裡縮了縮,一聲不吭。
“這會兒又啞巴了?罵人妖怪的時候不是挺凶麽?”余臨淵一翻手腕,晶瑩剔透的鮫人絲劍便抵上了少年的咽喉,劃出一道淺淺的血痕,“本君的仙府不收來路不明的東西,尤其是人。你要麽老老實實交代,要麽就死在這裡。”
“哎哎哎,”羲和仙君被這架勢嚇了一跳,攔著道,“子淵,等等,他還很小不經嚇……”
“師兄,這不是你平日裡撿來的靈獸,也不是不會說話的幼童。他這個年紀,已經什麽都懂了。”余臨淵冷冷地盯著那少年,“想想剛入雲境時那些前來圍殺我們的仙君,誰知道這小子與他們有沒有乾系。”
桑景閉了嘴,但還是有些不以為然。倒不是他心腸軟,只是習慣使然,對撿來的東西格外憐愛,比如那些漫山遍野亂跑的靈獸,再比如眼前這個。
“仙府?”少年忽然抬起頭,神色憔悴,凌亂的碎發之下,露出一雙布滿血絲的眸子,沙啞道,“這裡……是雲境?”
余臨淵道:“是。”
“我還以為那些妖怪又在騙我。”少年眼睛微微一亮,偏頭躲開劍鋒,吃力地撐起身來,“那你是仙君麽?”
余臨淵沉默了一下,果斷把麻煩扔給了自家師兄,指著門口的桑景道:“他是。”
桑景:“???”
哪料少年瞥了眼,神色立刻轉冷,輕蔑道:“妖獸就是妖獸,來到雲境做了仙君又怎樣。”
“師兄,”余臨淵收起劍,回過頭,不容置喙道,“把他扔出去。”
“扔不出去。”羲和仙君苦著臉道,“這小崽子一不是仙仆,二沒有進出雲境的資格,也不知怎麽跑來的,如今算是被關在雲境裡了。”
“那也不關星沉山的事。”
桑景啞然,須臾,撈起余臨淵的手腕,施了個小小的法術,替他把袖子上的血跡弄乾淨。
“你別生氣,跟半大的崽子計較什麽。”
“他已經不小了。”望舒仙君不得不再次強調道,“扔出去也死不了。”
“但是他受了不輕的傷。”
聞言,余臨淵的臉色更冷了,冷得幾乎要把人凍斃:“受傷的不能攆走,那弄死了以後總能扔吧。”
桑景:“……”
不行。
這個絕對不行。
少年見狀不對,拖著受傷的身子爬到羲和仙君旁邊,拽住他的衣擺,醞釀了一下情緒,面無表情道:“求仙君收留。”
桑景:“……”
最後桑景還是把這少年留了下來。
為此望舒仙君擺著一張臭臉,整整三日沒給自家師兄好臉色看。
按照少年所說,他名叫寧雲深,本在人間的一個小門派裡修煉,下山歷練的時候不慎被妖物擄去孽海,折磨了數日,又被當做死人扔進一處極煞之地,醒來後便莫名其妙在這裡了。
羲和仙君嘖嘖稱奇道:“仙緣,什麽叫做仙緣!子淵,你看……”
“不看。”
然而無論余臨淵怎麽冷漠,寧雲深依然跟牛皮糖似的黏著他,對態度友善的羲和仙君視而不見。
理由很簡單,偌大的星沉山上,只有望舒仙君是人。
余臨淵習慣了獨來獨往,頂多跟自家師兄坐一塊兒喝點酒,哪受得了這個。
於是某日,他拎小雞崽似的把寧雲深拎到了演武場,毫不留情地暴揍一頓後,揚長而去。他滿以為少年會因此感到懼怕,可惜出了點兒意外。
寧雲深本就有底子在,誤入雲境後因為無法煉化純淨的仙山靈氣,修為幾近停滯。誰料被望舒仙君揍過之後,居然醍醐灌頂,茅塞頓開,修為漲了一大截。
沒過幾日,他又主動來挨揍了。
余臨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