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塹以北,衰草斜陽,蒙蒙的灰霧籠罩著滿目荒涼。
溫千曉站在這片橫跨東西、難以衡量的龐大禁製前,解釋道:“孽海誕生的魔物,會在越過天塹時見到自己最為恐懼的東西。若是修為不足,被迷了心智,可就再也出不來了。”
白子遊好奇地打量著這片濃霧。他初來無界孽海時,被縛仙綾捆得結結實實的,又關在凌雲轎裡,並未見到過沿途的景色。
他瞧了許久,也沒瞧出這霧有何稀奇,迷惑道:“恐懼之物?可我什麽也沒看見。”
“你是仙君,自然不會看見髒東西。”溫千曉忽然彎下腰,將人打橫抱起,“走了。”
“我自己能……”
“噓——”溫千曉彎了彎眼睛,紅瑪瑙墜子在斜陽下閃著微微流光,“就抱一會兒。過去的路不好走,我怕與你走散了。”
“……哦,好。”
魔尊大人很滿意,小仙君這般乖巧,省得他再編借口了。
狂風揚起漫天黃沙,如厲鬼尖嘯,從耳邊掠過。
溫千曉眯起眼睛,望向那變幻不定的霧氣。濃霧漸漸幻化,顏色愈發漆黑如墨,最終呈現出一道深不見底的裂谷。灰霧冒著泡往外湧,谷底回蕩著隱隱的尖銳笑聲,如一張血盆大口,等待著跌落下來的獵物。
幸好,白子遊什麽也見不到。
“阿霜,抓緊我。”
“好。”
片刻之後,灰霧散盡。
明媚的陽光落在人身上,暖洋洋的,直達心底。
闊別人間已久,白子遊迫不及待從他懷裡跳下來,四處晃了一圈,捧著把紫色野花回來,臉色紅撲撲的,還沾了點兒草屑,好奇道:“這是哪兒?”
“再過去十裡地,便是幽州。”溫千曉看向那把野花,笑眯眯道,“阿霜,這是摘來送給我的麽?”
“你喜歡?”小仙君沒多想,“給。”
魔尊大人手裡多了把漂亮的紫花,花瓣繁複豔麗,迎著暖風輕輕搖曳。
“以後莫要隨便贈這花給別人。”
“為什麽?”
“這是芍藥,贈此花多是別有深意,不能亂送。”
小仙君乖乖巧巧地繼續跟著問:“什麽深意?”
溫千曉眼裡閃過一絲戲謔,取下一支簪在他鬢邊,指腹慢慢摩挲過眼尾,低頭吻上他的眉心,輕語道:“意思就是,你對我情有獨鍾。”
作者有話說:
色狐狸插翅難飛!
第24章
要是不是乾坤囊突然扭動起來,溫千曉這會兒都快把被親迷糊的小仙君吃下肚了。
他放開白子遊,走遠了些,找出那個該死的千裡傳音筒,罵道:“死狐狸,你是不是吃飽了撐的,本尊的紅線要是斷了就拿你尾巴續上……”
“輕點,你小聲點!”那頭色狐狸大急,“我、我這邊好像出大事了。”
溫千曉:“?”
狐逍遙藏在雜物間的箱子縫隙裡,用前爪捂著鼻子,低低道:“我遇見了一個看起來能處……不是,能騙的仙君。”
“好事,你慌什麽?”
“可他跟丹霞關系不淺。你也知道丹霞不喜歡妖修,方才要不是我跑得快,我這身漂亮的皮毛都要被他給剝了!”
“丹霞?”溫千曉神色終於正經起來,“你遇見丹霞了?本尊只是讓你去查夢澤,怎麽把這尊煞神給招惹上了?”
“誰想惹他!本狐好端端的在海雲天吃白切雞鹽水雞辣子雞香酥雞……咳,誰想門突然一開,丹霞闖進來,衝那個請我吃飯的仙君喊了聲‘子淵’,別提有多親熱。那仙君一開始還客客氣氣的,後來也雲深、雲深地叫上了!你說,這兩人是不是睡一張床的關系?”
魔尊大人倒吸一口涼氣,陷入沉思。
丹霞姓寧名雲深,不算什麽秘密。但寧雲深在雲境獨攬大權,性子冷酷且不近人情,依附他的仙君都是又敬又怕,哪個敢直呼其名?亦不曾聽說過丹霞有好友或者師兄弟。
雖然色狐狸滿腦子都是雙修,看誰都有一腿,但這兩人搞不好真是睡一張床的關系。
丹霞若是有了軟肋,以後或許有機會可以利用。
思及此處,溫千曉立即追問道:“你遇見的那個仙君,長什麽模樣?仙號為何?可知名諱?”
“……”狐逍遙想了半天,“長得挺俊的,眉心有道朱砂色的疤痕,名諱……我只聽見丹霞喊他子淵,其余一概不知。”
“子淵?”溫千曉搜腸刮肚地回憶,“本尊似乎沒聽過這個名字。”
“你也沒聽說過?那就太怪了!他的修為境界能與丹霞媲美,按理說絕不該是籍籍無名之輩,偏偏此人先前一點兒聲息都沒有,仿佛是憑空冒出來的。古怪,實在是太古怪!”狐逍遙亂甩著尾巴,激起一蓬蓬灰塵,越說越激動,“你說我要不要繼續潛伏在他身側,刺探敵情……嗷!!!”
溫千曉被突如其來的狐狸慘叫嚇了一跳:“逍遙?”
傳音斷了。
魔尊大人隨手啟動了刻在傳音筒上的另一個追蹤陣法,擺弄一陣,自言自語道:“銀柳川?跑這麽遠,等本尊趕到黃花菜都涼了,看來路上還得多買兩串紙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