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霞站在亭中,俯瞰著這場頗有些滑稽的鬧劇,神色平靜,朝身邊的人問道:“子淵,這也是你教他的?”
余臨淵雙手被縛,冷著臉站在一旁,並不理睬。
下一瞬他便被狠狠摜在了亭柱上,差點背過氣去。
“我將你捧在手裡放在心上,對你處處忍讓順從,而你呢?!你又是怎麽報答我的??”寧雲深用力將他抵在柱子上,平日的偽裝悉數破碎,只剩下最真實的瘋狂和嫉妒,“把教過我的東西再教給別人,欺我、瞞我,蠱惑我的人背叛我!為什麽?!這些年我為你做得還不夠嗎?你要什麽我都可以給你,哪怕是雲境的大權!還有誰能為你做到這種地步??可你為何總是這樣不領情?”
余臨淵在他手裡掙扎著,臉色潮紅,斷斷續續道:“那你……又是為何要害死桑景?!”
寧雲深的神色出現了刹那空白。
他松開余臨淵,倒退了一步,喃喃道:“是誰告訴你的?”
“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余臨淵譏誚地看著他,“本君最後悔的一件事,就是當年沒有殺了你。”
山亭裡的風都靜了下來。
許久,或許又只是很短的一瞬,寧雲深伸手,五指一張,靈力囚籠赫然出現,將余臨淵關在了裡面。
“不論你記起了什麽,還是聽說了什麽,從今往後都只能做本君掌心的一隻鳥雀。”他面上浮現出癲狂的笑意,仿佛終於得償所願般痛快,“好!好得很!哈哈哈哈哈哈……事已至此,那隻狐妖,還有白露,所有膽敢違逆本君之人,今日統統都要死在這裡!!”
白子遊沒有發覺山亭上的異常,正琢磨著如何甩脫這些惱人的蒼蠅。
突然間一股不知從何而來的浩蕩力量當頭罩下,裹挾著恐怖的殺意襲來,如天外飛仙令人反應不及。那光芒迅速由遠及近,小仙君隻來得及抬起頭,落在瞳孔中的光芒飛速放大,眼睜睜瞧著靈力衝著命門劈下,連魂魄都隱隱灼痛起來。
懷中的如意輕輕動了一下,好像有什麽東西迫不及待地想要掙脫出來。
“千……”
說時遲那時快,一襲宛如夜色的黑袍在眼前驟然展開,柔軟而堅不可摧,斂盡了所有光芒。尖銳的靈力撞在黑袍上,仿佛泥牛入海,又像打在一團棉花上,輕易就消弭於無形。
暗色之中,瑪瑙耳墜隨著低頭的動作垂落,似夜空星辰,微微閃爍著。
“本尊來遲了,夫人可有受傷?”
第89章
小仙君愣愣地躺在懷裡,還沒從方才的驚變之中回過神來:“你……你怎麽出來了?”
溫千曉把人放下,替他拍了拍衣袖上沾到的塵土,笑道:“再不出來,本尊後半輩子要守寡了。你忍心?”
“……”
他出來的時候是背對著眾人的,這會兒說完話,才慢悠悠地轉過身,道:“喲,這麽大陣仗啊,真熱鬧。”
丹霞滿是難以置信的神色,攥緊了手中的劍,輕聲道:“孽海魔尊?”
“真是趕巧,丹霞仙君也在?”溫千曉臉上掛著淺笑,漫不經心地掃視過在場眾人,發問道,“你們那什麽表情?”
終於,有仙君率先崩潰了:“是魔尊!!為什麽孽海魔尊會出現在雲境?!!”
高懸的恐懼轟然落地,刹那間似油入沸水炸開了鍋,此起彼伏,迅速傳了開去。
“魔尊……魔尊闖入雲境,是要撕毀天塹之約嗎??”
“可、可是天塹之約沒提到過這種情況,他根本不可能到雲境來……不是,他到底想做什麽?!”
“雲境的門檻乃是天道所定,諸邪退避,怎麽會讓魔尊混進來!難道、難道要變天了???”
恐慌越來越甚,摧枯拉朽,幾乎要不戰而敗了。
“諸位,”丹霞開口,周圍立刻變得鴉雀無聲,“不論如何,僅他一人,縱然是魔尊,又能翻出什麽浪花來?殺了便是。”
“嘖。”溫千曉挑起眉毛,揀著詞兒評價道,“你還是一如既往地……不計後果。”
“後果?”丹霞像是聽到了什麽極為可笑的事情,哂笑一聲,“天塹之約不過是為了堵住那些膽小怯戰之輩的嘴,休養生息的緩兵之計罷了。毀便毀了,又能如何?萬物皆有相生相克,早晚有一日,無界孽海會被本君夷為平地,而你的不死之身——也終難逃一死!”
“哦?好一個相生相克,那你找著本尊的破綻了嗎?”溫千曉輕撚著耳墜,慢慢勾起嘴角,篤定道,“還沒有,不是麽?”
話音未落,丹霞周身的氣勢猛然攀升,腳下巨石轟然崩碎,化為齏粉隨風而去,顯然被激怒了,靈力亂流掀起的狂風,也將魔尊發梢的紅繩銀飾吹得叮鈴作響。
看似一場勢均力敵的對戰。
唯有白子遊死死抓著他的衣袖,臉色蒼白,卻又緊緊抿著唇,不肯吐出半個字。
“阿霜。”那聲音在風中搖搖欲墜,輕飄得幾乎一碰就散,偏偏令人安心得想要落淚,“你先走。”
小仙君固執地搖了搖頭。
“聽話。”魔尊大人彎起眸子,俯身在他唇邊吻了一下,然後不動聲色地將一樣東西塞進了他手裡,低語道,“帶上這個,去萬噬裂谷接我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