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嗬,還不是因為他們的魔尊被丹霞仙君給殺了。”另一桌的人探過身,插嘴道,“傳聞當年天塹之爭的時候,這孽海魔尊死了三回,活過來花的時間一次比一次長。我看這回,沒了魔尊坐鎮,等仙人們出手平息了魔物之亂,估計能太平個七八年。”
“還有這種好事?那你說,要是多殺上幾次,是不是就能徹底把這個禍害給——”
“你以為逮兔子呢,還多殺幾次,真是白日做夢。”
“…… ……”
白子遊輕輕擱下茶碗。
他就知道。
死而複生這種事,豈是隨隨便便不用付出代價就可以得到的?那人卻故意輕描淡寫,避重就輕……
正思忖著,貼身藏著的瑪瑙耳墜微微發熱了一下。
茶棚裡忽然騷動起來。
“誰讓你們在這裡胡亂嚼口舌!?啊??”
一群彪形大漢闖了進來,上來就一腳踹翻了桌椅,嚇得茶客們四散奔逃,瞬間就跑了個精光。
小仙君佝僂著身子,掩面低頭,準備隨茶客一塊兒混出去。
突然彪形大漢身後響起一道響亮的聲音,就跟見了親娘似的喜出望外,透著一股子熟稔勁兒:“仙君大人!?可讓我好找!”
白子遊:“?”
誰?誰會用這樣少見的恭敬稱謂喊自己??
他抱緊花糕,警惕地退了半步。
只見那群大漢倏地朝兩邊散開,露出了一道纖瘦的人影。
“燕……城主?”白子遊一下懵了,狐疑地打量著他,“你、你不是被罰去了九龍潭?不對,你假扮燕歸竹……”
“不不不,我就是孤城城主燕歸竹,如假包換!”燕城主趕緊擺擺手,解釋道,“早在半個多月前,尊上就傳訊把我叫回來了。說是讓我召集些比較忠心的魔將,借赦令偷渡來人間,乾點壞……咳,尊上的意思是,給仙家門派的人找點事做,但先不要驚動雲境。”
“半個多月前?”小仙君想了想,“那是我們剛準備回雲境救人的時候,他怎麽沒跟我提起過?”
“尊上說這事兒先別聲張,把魔將們騙出來再說。要是你們能平安歸來,就當送大家來人間遊玩一趟。那要是出了什麽意外,再……”燕歸竹停頓了一下,搓搓手,斟酌著字眼兒道,“這不……大家夥兒得到消息,鬧起來了,再加上前些日攢下的積怨,雲境派出來的仙君忙得團團轉,暫時沒工夫抓人……”
白子遊恍然。
難怪丹霞派的人沒有立即追上來,原來是溫千曉在去雲境之前就安排好了的後手。
小仙君忽覺鼻子微酸,低下頭,揉了揉花糕的耳朵。他連這個都安排好了,卻唯獨沒有考慮過自己。
燕歸竹還在自顧自絮絮叨叨訴苦:“消息一傳出來,我就知道尊上肯定是把你平平安安地送出來了,不然也不會自己折在那裡。可這麽多天過去,派了這麽多人手出去,卻連個仙君的影兒都沒見著,我心裡那個急啊……”
“但你還是把我找到了。”白子遊松懈下來,隨便拉了把凳子坐下,“燕城主,千曉還在等著我回去。我們能不能避開雲境的眼線,以最快的速度回到孽海?”
“能!當然能!”燕歸竹一拍大腿,指了指身後的彪形大漢,“這些是跟孽海邊城通商……呃,其實是黑市,反正是背著仙家門派做生意的地下勢力,借著他們的人脈和情報網,便能夠神不知鬼不覺地回到孽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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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亡之路意外終止。
小仙君在茶棚裡等了片刻,便坐上了舒適寬敞的馬車。
他換了身乾淨的衣服,坐在綢緞墊子上,捧著香氣四溢的清茗,膝蓋上臥著一隻裹成粽子的白毛狐狸,肩上趴著一隻昏昏欲睡的雪貂,一邊神遊天外一邊聽著燕城主沒完沒了的叨叨叨。
真是久違的溫馨平靜。
許久,他終於回過神來,開口道:“我方才聽人說,魔尊複生並非易事,是真的?”
燕歸竹立刻啞了。
“敢問燕城主,是怎麽個不易之法?”
燕歸竹撓了撓頭,很想問魔尊是怎麽騙……啊不,是怎麽解釋死而複生這件事的,但他沒這個膽。
“大人……”
“別這麽喊我,聽著別扭。”
“噢。”燕城主悄悄觀察著他的臉色,琢磨了一會兒,試探道,“那……夫人?”
小仙君頓時被嗆到,捂著胸口咳得驚天動地,把昏睡著的色狐狸給嚇醒了,直接蹦了起來。
“啊啊啊殺狐狸了,救命……救……”白毛狐狸翹著尾巴,驚慌失措地嚷嚷起來,嚷到一半,才看清對面坐著的是誰。
燕歸竹:“這隻粽子……是狐逍遙大人??”
色狐狸:“……?”
完了,丟臉丟到家了。
而且還是在全孽海它最最瞧不上眼的魔將跟前。
白毛狐狸轉過身,一頭扎進白子遊懷裡,小聲嘀咕道:“誰是狐逍遙,不認識。我、我只是個笨狐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