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它還有一個算不上弱點的弱點。
太過老舊。
“那又如何?”丹霞沒有半點被看穿的怯意,悠然道,“你依然不是本君的對手。”
他說得沒錯。
盡管那只是個年代久遠的木傀,但以小仙君區區三百年的道行,即便丹霞自封七成修為,也未必能討到好。雖然手中的綢傘無堅不摧,但若是連對手的衣袖都碰不著,那便毫無用武之地。
白子遊很快被逼得左支右絀,狼狽無比。
他沒有放棄,一直在努力地周旋著,想要尋找機會突破壁障,逃到人間去,卻終是被丹霞三劍封住了去路,上下左右皆避無可避,只能眼睜睜看著那最後一劍直取心臟。
懷裡的雪貂忽然動了動。
霎時,金光大盛。
第90章
一道淡得近乎透明的人影站在小仙君身後,微微前傾,以一種保護的姿態將人圈在了懷中。
金光耀目卻並不刺眼,醇厚平和的力量如漣漪般擴散震蕩開去,與襲來的劍氣狠狠相撞,迸發出鏗鏘的金石之音,就連千裡外正在與魔尊交手的本體都為之停滯了一瞬,面露驚愕。
“什麽人!?”他脫口道,“什麽人竟敢在本君面前裝神弄鬼!??”
見到消散千年的亡魂重現於世,簡直比發現魔尊闖入雲境的時候還要令人不安。一瞬間寧雲深心中閃過了無數的念頭,最終凝成一抹心虛,下意識地朝山亭上望了一眼。
被困在靈力囚籠之中的望舒仙君低斂著眉眼,神色淡漠,山風拂起白色的衣袍,仿佛誤入樊籠的謫仙。
這麽多年的苦苦守候,明明很快、很快就能得到這個人了,為什麽老天也不肯遂他意,偏要到處橫生枝節!?
不知名的恨意陡生,寧雲深神色驀地猙獰起來,嫉恨得近乎發狂,心念一動,向木傀傳遞過去一道誅滅的命令:
凡是今日出現在入凡塵的活物,統統絞殺,不留活口!
入凡塵的圓壇之上。
驚變乍歇,煙塵消散,露出了兩條人影。
由於陷入了極度的震驚,那木傀短暫地停頓了一瞬,再加之很舊了,收到命令後還稍稍卡殼了一下。
而小仙君被余臨淵教導最多的,就是如何抓住對手的破綻。
電光火石之間,他就意識到了什麽,沒有錯過這天賜良機,甚至在金光綻放的刹那,就逼著自己邁開發軟的雙腿,朝那幾乎不可戰勝的敵人衝去。
勝負就在這一動一靜中分曉。
小仙君跌跌撞撞地奔到它跟前,舉起綢傘,衝著卡殼的木傀狠狠一刺。純白光芒貫穿了前胸,與此同時,木傀落在他頭頂上的手堪堪僵住。
那充滿殺機的澎湃靈力忽的就變成了風中殘燭,勉力搖晃了兩下。
滅了。
木傀顯出本來的模樣,斷成兩節,摔在了地上。
白子遊踉蹌了一下,用綢傘支撐住身子,半跪在地,大口喘著氣,驚魂未定。
他心跳得很快。
明知是假的,但當那具頂著丹霞面孔的木傀緩緩倒下,圓睜的雙眸裡流露出不甘與震怒之時,他依然感到了一種大仇得報的空虛和虛脫。
白子遊就這麽緊握綢傘,怔怔地盯著地上的木傀,片刻之後,淚如雨下。
大難不死的花糕從衣襟裡探出頭來,擔憂地舔了舔他的臉頰,很快又被小仙君一把按了回去。
“吱吱吱……”
“方才……那是羲和仙君?”
“吱。”
“以後若有機會,要跟他當面道謝才是。此地不宜久留,花糕,抓緊了。”白子遊抓著綢傘搖搖晃晃地站起來,摸出余臨淵留下的玉牌,朝著那脆弱的壁障貼去,晶亮的眸子微微一彎,笑起來道,“我們要離開這裡了,回孽海……回家。”
壁障破碎。
人間的風帶著煙火的味道,卷起一道亂流,裹挾著其中的人影,消失無蹤。
·
穿過壁障的時候,手腕上系著紅繩的黑鱗輕輕晃了一下,“喀嚓”碎裂,掉在了兩界的裂隙之中。
白子遊甚至沒來得及回頭抓住碎片,就被一股力量扔出了裂隙,跌落在某處的莽莽山林裡。他摸著手腕上的紅繩,忡怔地回過頭看了一眼,也不知在看什麽。
懷裡的雪貂拱了兩下,重新探出小腦袋來:“吱?”
“花糕,我好像……”小仙君眨巴了一下眼睛,輕聲道,“我好像又只有一個人了。”
雪貂躥到他肩膀上,手舞足蹈地嚷嚷起來:“吱吱吱,吱吱,吱……”
白子遊不由失笑:“你省省吧,我又聽不懂。”
花糕:“……”
他沒有停留很久,稍作休整,便又重新啟程了。
獨自穿過榛榛莽莽的叢林,越過浩浩蕩蕩的江河,繞過銀柳川和仙家門派駐守的城鎮,風塵仆仆,滿身霜月。
路過一間低矮茶棚的時候,小仙君進去討了碗水喝。
他捧著個缺了角的粗糙陶碗,小口小口地喝著,還把雪貂也拎出來灌了幾口,忽聽身後有人議論道:“哎呀!最近這世道可不太平!”
“可不是嘛,孽海魔物傾巢出動,跟瘋了似的,逮著人就吃!聽說有個樵夫去山上砍柴,回來的時候,唉喲喲,半隻胳膊都被啃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