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繹風將身上的大氅解下掛在一旁,搓了搓手,從懷中摸出一個金絲紅繩繡的平安扣遞給李佑川。
李佑川接過那平安扣,有些驚訝:“這是……”
“你家少爺替你與本王求的……”陸繹風隨意淨了手,徑直抓起一個冒著熱氣兒的白面饅頭咬了一口,含糊不清道,“過幾日不是你生辰?江子明沒一年少過你禮物,看得本王都羨慕得很。”
李佑川呵呵笑著,將那枚平安扣小心地收進懷中,加快了布置菜肴的速度,待一切準備完畢,他微微鞠了一躬後便出了帳子。
三人在桌旁落座,江懿的目光有意無意地掃過帳外,看著雪越下越大。
算算時辰,這個時候那群找豬的新兵大抵已經無功而返了。
至於裴向雲……
他倏地止住了思緒,冷著臉垂下眼看著眼前的酒菜。
直到現在,他也不知裴向雲恰巧出現在那個地方到底是黑白無常的授意,還是細節變動引起的劇情變動。
但這都不重要,只要裴向雲沒來隴西軍營,那一切便還算可控。
陸繹風為自己斟了杯酒:“明年開春的時候,烏斯又要打仗了吧?”
江懿回過神,淡聲道:“他們土地貧瘠,種什麽死什麽,便年年去渝州邊境搶人家老百姓的糧食,自然要打。”
陸繹風歎了口氣,舉著酒杯和他的碰了碰:“江子明啊,這差事不好做。”
江懿無所謂地笑了笑。
左右自己都是死過一次的人了。
沒有什麽比在閻王爺面前走了一遭還驚險的事。
更何況現在還有機會挽救那些遭了無妄之災本來不該死的人,他是情願受苦受累的。
於是他搖搖頭,還未說話,便聽陸繹風絮絮道:“你也該成個家了,萬一你哪天翹辮子了也沒來得及給江家留下一個半個子嗣,這不是誠心要氣死你爹麽?”
他說完,又不過癮地補充道:“燕都的姑娘們對你芳心暗許的不少,一個兩個在背後說你是高嶺之花不可褻瀆。你什麽時候能放下你的身段?太端著是討不到老婆的小爺告訴你。”
江懿冷笑:“十五爺還是管好自己為妙,陛下又不要給你納側妃了?”
陸繹風聽見這話後臉色一黑:“狗嘴裡吐不出象牙。”
“彼此彼此……”江懿和他鬥了兩句嘴後心情莫名好了很多,瞥見關雁歸還空著的酒杯,順手為他斟了些,“隴西風寒,關兄方才穿得太少,喝點酒暖暖身。”
關雁歸輕笑著伸手取杯,與他的指尖輕輕摩挲了下後一觸及分。
江懿的動作有些許怔愣。
不知是因為上一世的事而有些多疑,還是因為記掛著其他事而心緒不寧,他總覺得關雁歸這動作似有幾分不對勁。
還未等他想明白,對方便伸手將酒杯與他手裡的碰了下:“無論如何,犯我大燕者,必將讓他有來無回。”
“好啊,小雁子……”陸繹風面上微微泛了紅,“有……有魄力,不愧是我大燕的將軍!”
關雁歸調侃道:“將軍還早得很,現在尚且是個校尉罷了。”
陸繹風一拍桌子:“不、不想當將軍的校尉不是好校尉,你要有……有理想。”
江懿晃著杯中的酒,聞言微微挑眉:“有的蠢貨一喝醉了便願意教人做事,也不管旁人願不願意聽。”
陸繹風瞬間炸了毛,張牙舞爪地便要來掐他:“江子明!你怎麽和小爺說話呢!掐不死你!”
江懿不置可否,面上波瀾不驚,眼中卻掠過一絲有些狡黠的笑意。
還沒等陸繹風將自己說的話付諸行動,帳外卻忽地響起一片喧嘩。
火光隱隱從帳簾外透進來,似乎喧囂得很。
“這是怎麽了?”關雁歸皺眉,“有敵襲?”
江懿聽見「敵襲」二字,手微微一抖,酒液灑出來了些。
陸繹風搖晃著起身,踉蹌地撩開帳簾向外看去,看了半晌後回頭:“好像不是敵襲。”
江懿沉吟片刻:“出去看看。”
還未走多遠,便看見一個不過十四五歲的士兵正舉著火把,一臉興奮地向軍營入口處而去。他跑了一半,忽然看清面前人的面容,歡快的步子瞬間止住了。
“江,江大人好!”小孩磕磕巴巴給江懿行了一個大禮,又轉身道,“關校尉好!”
關雁歸則伸手將人扶住:“不用行禮,你這是急著去做什麽?”
那小孩輕咳一聲,面上浮起一絲羞赧,撓了撓頭:“他們說老母豬找回來了,喊我去看一看。”
陸繹風沒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江懿眼中帶著幾分嫌棄地瞥了他一眼,搖頭歎氣,似乎無聲地罵了句傻子。
“今早全營唯一的異性拐了兩個男寵跑了……”也不知是不是因為天冷不想說話,江懿的聲音懶洋洋的,聽在人耳朵裡像有把小鉤子似的撓著,“他們鬧騰一天才歇下來,現下怕是一夜都不能安睡了,只是……”
江懿的話頭忽然頓住,覺出一絲異常。
上輩子那三頭豬是到最後都沒找回來的,為何這輩子卻自己跑了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