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犯的錯就不存在了嗎?”
江懿站在燈照不到的陰影處,垂在身側的手微微蜷曲,隻恨自己方才將那鞭子丟掉得太早了些。
真是倔得該打。
“如果沒有重來一次的機會,那些不該死的人都會因為你的過錯死去……”他低聲道,“他們確實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但我知道。那屍山血海我永遠記得,你對我做的一切我也記得,我憑什麽原諒你?”
他微微闔了眼,聲音中有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我原諒你,誰來原諒我?”
裴向雲聽著他的語氣不對,有些驚慌地撐著地爬了起來:“我錯了,你別……”
“那都不重要了。”
江懿的失態仿佛只有一瞬,聲音又恢復了先前不近人情的冷:“我懶得管你是真覺得錯了還是又在騙我,這都跟我沒關系。”
“我最後再說一遍,我們的師徒關系已經斷了。從此往後你是生是死,再也和我沒有半點關系。”
作者有話說:
狗子發現自己上輩子誤會他師父後恨不能一頭把自己創死.jpg
第109章
那夜的結果還是裴向雲拖著一身的傷狼狽離開。
李佑川好像聽見了屋中的聲音,卻沒敢直接進來,在外頭候了許久,這才輕輕推開門。
地上的血已經被江懿簡單收拾過了,他疲憊地靠在床頭,隻覺得心裡缺了一塊似的,讓他空虛得難受。
“少爺,我……”
李佑川輕咳一聲,慢慢挪到他身邊:“我剛剛在外頭都聽見了。”
江懿驟然抬眸:“你聽見了什麽?”
“也沒什麽。”
李佑川蹙著眉回想道:“也就是聽見了你們好像吵架了,是小裴兄弟他做了什麽事惹你生氣了嗎?”
江懿緊繃的神經慢慢松了下來,抵著額角又歎了口氣:“算是吧……”
“可小裴兄弟不是挺好嗎……”李佑川小聲道,“他剛剛還給你煮了粥呢。”
那是因為他心懷不軌,揣著一顆狼子野心。
江懿深吸一口氣,才沒將這句話脫口說出來,隻搖了搖頭:“你不懂……”
“好好好,我不懂。”
李佑川笑盈盈地將手中的瓷碗遞給他:“但是我懂少爺你再不喝藥,好不容易散的病熱又要回來了。”
江懿將那瓷碗接過,忍著苦意將那碗中的藥喝了。
李佑川把瓷碗接過來,轉身正要走,卻被他叫住:“等一下……”
他垂眸看著錦被上的花紋,輕聲道:“往後你不必再管裴向雲了。”
“啊?”
李佑川瞪大了眼睛看著他:“這是怎麽了?”
“他犯了錯,屢教不改……”江懿的聲音雖慢條斯理,可卻覺得是在將自己一顆真心反覆剖挖,“我教訓了他,從此往後我不再是他老師了。”
李佑川大驚失色:“什,什麽?”
大燕一向注重禮教。若哪家的夫子直言與誰的公子斷絕師生關系,那必然是學生犯了滔天大錯,說不準是奸/淫/擄/掠其中一條,是要被所有人戳著脊梁骨罵的。
這懲罰未免也太重了。
“那小裴兄弟是犯了什麽錯?”李佑川問,“是那幾條重罪其中之一嗎?是不是要報官啊?”
江懿原本心情正煩悶,聽見他一句「報官」後沒忍住笑了出來:“這倒是不必,只是……”
只是那些罪孽都是裴向雲上輩子造的,如今除了他以外,無人知曉。
李佑川似懂非懂地看著他,似乎被他這幾句話給繞暈了。
江懿看著他一臉茫然,知道他應當是沒聽懂的,擺了擺手:“不必再過問了,照著我說的去做就行。”
李佑川「哦」了一聲,將空碗仔細拿好,踟躕半晌道:“那少爺,你別再生氣了。前兩天大夫來說你脈象有些紊亂,要你平心靜氣好好修養十天半月,不然恐怕身體總是不太好。”
他絮叨著頂住完,這才從房中離開。待房門輕輕關上,一片寂靜中又只剩江懿一人了。
平心靜氣?
知道裴向雲是在騙自己,是在演戲後,又怎能真的平心靜氣?
——
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
江懿這一病實打實地在床上歇了十多天才不再咳喘,能披著大氅出門見風了。
這些日子他被李佑川看著,只能在府邸中走動,偶爾與那神隱般住在隔壁的喀爾科聊上幾句,卻真的再也沒看見裴向雲。
可他又是知道裴向雲肯定在的。
每當他從房中出來,一道若即若離的目光便執拗地黏在了他身上,死死地綴著他不放。
那目光他熟悉得不能再熟悉,可他卻真的不想管了。
若說先前不知道裴向雲也是重生回來的,他心中還抱著幾分僥幸,覺得這狼崽子年歲不大,涉世未深,還是白紙一張,到底能將那些毛病給矯正過來。
可如今知道他是重生回來的,皮囊下裹著的依舊是上輩子那肮髒不堪的魂靈,他便徹底死了心。
他如何不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