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輕輕揉著方才被箍疼的地方,冷聲道:“畜生……”
裴向雲自知理虧,垂下頭任他罵自己。
江懿實在沒了力氣,拽過旁邊一把方才混戰中幸存的椅子坐下:“你們發現了什麽?”
裴向雲的目光一直黏在他身上,似乎十分不願移開:“我和江書辭一同回了那山崖的石洞中,發現後面居然並非實心的石壁,而是分了三條岔路。”
“三條?”
江懿瞥了眼那緊鎖的門,問道:“都分別通向哪裡的?”
“我們隻探查了其中兩條……”裴向雲道,“其中一條通向一座暗室,江書辭的師父便被關在裡面,和他關在一起的還有另一個人。”
江懿頷首,示意他繼續講下去。
似乎是這個發現實在太震撼人心,裴向雲面上的表情有些許波動:“那個人和穆宏才長得一模一樣。”
和穆宏才長得一模一樣?
江懿輕輕揚起眉,發現如今這種種不尋常的跡象怕是對上了。
這城登縣的縣令差不多是被狸貓換了太子。
“師父,我不明白他為何與穆宏才長得一模一樣……”裴向雲的語氣急促,“你今日見到穆宏才了麽?”
江懿輕嗤一聲:“所以說你蠢。”
裴向雲莫名挨了個「蠢」字,有些摸不著頭腦。
江懿懶得和他解釋,抬了抬下巴:“繼續……”
“然後我與江書辭帶著他們兩人原路折返,卻發現他們二人的身體實在太差了,不能從我們攀上來的藤蔓下去。”
裴向雲悄悄看了他一眼:“我們便索性走了另一條暗道,就……來了這裡。我方才在牆後發現了一處旋鈕,轉動便會發出「哢噠哢噠」的聲響,牆壁會隨著機關移動,通向的就是這間屋子。”
他頓了頓,掩飾不住眉眼間的擔憂:“師父,你的傷真不要緊嗎?”
江懿沒理會他的話,向倒在地上的那烏斯女子歪了下頭:“看看她,認識麽?”
裴向雲依言將那女子的頭正了過來,端詳片刻後低聲道:“不認識,烏斯人嗎?”
“嗯……”江懿垂眸看著蹲在自己身邊的人,“穆宏才給我安排的刺客。”
還是個做了兩手準備的刺客。
裴向雲眸色一冷,剛要說話,手上的動作卻忽地頓住了:“師父,她是死了嗎?”
江懿蹙眉:“死了?”
他方才分明是收了力度的,就是怕這刺客出了什麽意外,問不出話來。
裴向雲將指腹抵在她鼻前半晌,確定道:“沒氣了……”
他說完,剛要起身,卻看見那刺客的眼皮似乎動了下。
幾乎刻在骨子裡的直覺立刻發出了警告,裴向雲想也沒想,徑直將身邊人護在了懷裡,緊緊地盯著那刺客的眼睛。
一條細長的黑影從刺客眼窩裡鑽了出來,試探著揚起頭,似乎在尋找周圍是否有能讓它容身的第二個地方。
裴向雲睜大了眼睛,忽然覺得眼前這一切熟悉得很。
那個隴西的風雪夜中,死掉的野豬眼中便也鑽出了這樣的蟲子。
他幾乎一瞬間額上便冷汗涔涔,待那隻蠱蟲試探著爬到地上時,他忽地伸腿將那蟲子狠狠碾死了。
江懿被他抱了個猝不及防:“你做什麽?”
“師父,這刺客眼窩裡爬出來了蠱蟲……”裴向雲低聲道,“我……我將那蟲子踩死了。”
江懿剛要說什麽,便發覺狼崽子似乎在抱著自己發抖。
“你在發抖嗎?”他問,“在害怕?”
裴向雲舔了舔唇,聲音有些乾啞:“沒有……”
怎麽可能不害怕。
他再一次不可避免地想起了那隻鑽進自己手臂的蠱蟲。
若某一天他也死了,那蠱蟲會不會也從自己眼窩中爬出來?
他會不會因為被蠱蟲控制,對自己最親近的人動手?
裴向雲不敢多想,幾乎一想起來,恐懼便怪物似的氤氳在自己腦海中的每一個角落。
江懿見他許久沒說話,罕見地語氣中多了幾分溫柔,拍了拍他的胳膊:“踩死便踩死了,放開我,沒什麽好怕的。”
裴向雲慢慢松了手,顯得有些失魂落魄。
“方才你說了一半……”江懿把話題扯了回來,“江書辭和你們救下來那兩人呢?”
裴向雲似乎終於回過神來,低聲道:“我讓他們等在甬道中,待我確定沒有危險後再出來。”
江懿撐著桌子起身:“帶我去見他們,我有話問那穆縣令。”
姑且稱把他鎖在這裡的穆縣令為「假」縣令,這假縣令的算計不言而喻。
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又喝了酒,不發生點什麽簡直對不住那些個寫話本子的。
招式可謂又老又俗套。
江懿在心中暗暗冷笑,那假縣令有賊心卻沒腦子,全然沒想到自己的計謀被人一眼看了個透。
既然他打的是這主意,那不到第二日大概便不會開門的,不如他現在自己找找別的出路。
裴向雲剛要攙他,卻被人撥開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