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文帝蹙眉:“誰許你這樣和朕說話?”
“誰許我?”
福玉澤陰惻惻地笑了下:“往後你便知道誰許我了。”
洪文帝瞪大了眼睛:“你放肆!”
可老太監卻全然不管這末路帝王的怒火,直接箍著洪文帝的下巴將盛著藥湯的碗抵在他的唇邊,竟是要硬生生把藥給他灌下去!
似乎心中那凌虐他人的快感再次作祟,讓他變得格外興奮起來,甚至呼吸也漸漸急促,腦中已然想象出這年輕皇帝如何苦苦哀求自己放過他,又是如何痛哭流涕懇請自己不要殺了他。
做了太多年的宮奴,縱然成了手握重拳的大內太監,但他福玉澤到底是個伺候人的下人,連家中那個酸儒兄弟都能對他頤指氣使——
可馬上這一切屈辱都要不複存在了。
待扶持著傀儡儲君上台,待烏斯人攻入燕都,他便搖身一變成了開國功勳,再也沒人能拿著那二兩被割的肉說事!
福玉澤眼中是赤/果果的欲/望,手中藥碗正欲向前傾斜,手腕上卻忽地一陣劇痛。
他痛苦地哀嚎一聲,有些不可置信地低頭望向那本該孱弱的帝王,卻發現洪文帝眉眼間的蒼白和脆弱一掃而空。
方才的劇痛是被人狠狠地扣住了手腕擰了下,像是要分筋錯節開他的腕骨一般,那藥碗直接從手中落下,倒扣在了錦被上,氤氳開一片汙濁。
那人微微挑眉,屬於「洪文帝」的優柔寡斷盡數消失,隻余下一片冰冷。
而與此同時,一道聲音從帷帳後響起:“鄙人為福公公準備的這份厚禮,福公公可還滿意?”
江懿從帷帳後轉了出來,面上帶著幾分譏誚的笑,看向那跌坐在地滿臉驚詫的老太監。
福玉澤的身體顫抖著,嘴巴大張,直勾勾地看著江懿:“你不是,不是……”
“我不是被禁足府中,鬱鬱寡歡?”
江懿嗤笑一聲,靠在龍榻邊,語氣輕松:“不比福公公謀劃多年,隻從陛下身邊死士十人中尋了個與聖上身形最相仿的喬裝幾個月,屬實算得上粗糙,還請見諒。”
“你都知道?”
福玉澤臉上的表情逐漸變得扭曲不堪,似乎不敢相信般喃喃道:“你一直都知道,但在這裡看我,看著我……”
江懿打斷他,聲音慵懶:“嗯,是啊,看著你跳梁小醜一樣拙劣地演戲,實際上對你們的計劃了如指掌,這樣說你可明白了?”
他清楚地知道這個老太監最在乎什麽,也能輕而易舉的用幾句話便戳中他的痛點。
福玉澤果然瞠目欲裂,連撐在地上的雙手都猛地顫抖起來。他倏然回頭,想抓住跌坐在地上的宣貴妃奪門而逃,卻被人攔住了。
那個假皇帝一言不發地擋在門口,手中不知何時多了柄短匕,正正對著福玉澤的心口。
“帶宣貴妃走……”江懿輕聲道,“陛下身上中的毒沒解,要活的。”
「洪文帝」點了下頭,探手便向宣貴妃抓去。福玉澤想將他攔下,肩上卻驀地一痛。
他猛地回頭,就見那自己一直瞧不起的年輕丞相正牢牢扳著他的肩,唇邊多了一抹冰冷的笑。
“不,不……”
如果宣貴妃落進他們手中,那一切就真的全完了。
福玉澤拚盡全力向前撲去,分明像是能抓住宣貴妃的衣角,卻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那片質地華貴的布料從指間滑過。
他眼睜睜地看著希望破滅,聽見身後那人道:“福公公,眼下你感覺如何?”
江懿眯著眼看那肉蟲一樣趴在地上的老太監,心中那股鬱結已久的惡氣終於消散了些許。
誰料福玉澤似乎知道敗局已定,不管不顧地從他那拂塵柄中拔出了一柄短劍。
江懿挑眉,長刀出鞘,與那柄短劍相撞。
福玉澤面色猙獰而扭曲,用盡了渾身的力氣要將那短劍扎進江懿的胸口,卻無論如何也無法突破長刀的阻攔。
江懿倏然震了下刀柄,福玉澤隻覺得虎口撕裂般地麻痛起來,短劍從手中落在地上。
他踉蹌著後退幾步,跌坐在地上摔了個眼冒金星,待回過神來,脖頸上已然貼上了一抹冰涼。
他終於崩潰了,再也沒有先前作為大太監的從容與傲氣,眼淚鼻涕糊了一臉,聲音尖銳:“別殺我,別殺我,求你,求求你!”
江懿居高臨下地垂眸看著他,慢條斯理道:“當年你殺梅晏然的時候,她也是這樣求你放過她的嗎?”
福玉澤身子顫了下:“你怎麽——”
“我怎麽知道?”
江懿忽地斂了眉眼間的冷意,露出一個稱得上「溫柔」的笑:“我知道的事多著呢。”
“我,我也是被逼的!”
福玉澤被自己的唾液嗆得咳嗽起來,哆嗦著手去抓江懿的衣擺:“丞相……江丞相,江大人,那是我鬼迷心竅,是被那妖妃蠱惑的,並非我——”
他的話戛然而止,繼而是撕心裂肺的哀嚎聲。
江懿徑直踩住他的手,輕聲道:“哦?被逼的?”
“那我倒要問問你,當時你對我學生動私刑的時候,也是被逼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