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半個糖葫蘆也就算了,只不過這還沾著口水,鍾令懷還真沒有搶人剩食,吃人口水的習慣,“王爺吃吧,令懷不愛吃這些零碎。”
“不識好歹。”
鍾令懷“……”
馬車裡是一片寂靜,兩個人誰都沒有開口說話,直到到了宮門口,換上了步攆。
想起藺如洲搞的么蛾子,鍾令懷不覺得他會這麽容易放過藺池雙。方才在兩人分路而行之前,俯身附耳添了一句,“王爺,小心。”
人心難測,鍾令懷大抵打死他也不會想到,藺如洲雖是想敲打藺池雙,卻是從他這個王妃身上敲打的。
皇城中的勢力,一如根深的高樹,盤根錯雜,深藏於地上的東西,遠比地面上累起之根,多得多,難以剝絲抽繭。
鍾蔚卿一心為主,鍾家守了淮上王朝幾代,先以武將固定先主江山,後以文官穩固朝堂,這一來二去,功高震主,坊間又流傳鍾家手中有不明勢力,這才被人動了心思。
功高震主,權勢滔天,素來催命。
“三殿下,您吩咐的事情,奴才已經做好了。只不過,這鍾令懷哪值得殿下如此費心。”刺耳如鴨,太監見周遭無人,開口說道自己的想法。
手上的一封密褶輕合,藺如洲妖冶陰鷙的面上,並無責怪,見了下面官員的納貢,心情甚好,“眼孔淺顯。”
藺池雙不論真傻還是裝傻,目前定然都不會展現自己的實力,只能暗中刺探情況,而且皇后如今為了藺池雙,更令父皇不喜。
拂開鎮紙,藺如洲執著別國進貢的狼毫,書著河山社稷四字,其勢群鴻戲海,舞鶴遊天。
思起鍾令懷,藺如洲就覺得這鍾家還得多謝他,若不是這鍾令懷平庸無能,對不住他祖上文德武成,無上光榮,想來都不能有活到今日的機會。
只不過,如今鍾令懷嫁與藺池雙,雖不成氣候,可若是鍾蔚卿那老狐狸留了後招,那一切還未可知。
筆勢一轉,落了一個“斷”字,藺如洲喜謀劃,可皇上不喜歡,皇上喜歡的是那種懂點手段,但是無傷大雅又能討他歡喜的孩子。
鍾令懷有些無語了,面對后宮一眾妃子,除了皇后之外的人,這明說暗諷的,聽得他耳朵都快起繭子了。
鍾令懷落座在梨花木雕刻的太師椅上,雙手疊加在腿上,目光自然垂落在離腳尖不遠處的雲毯之上,眸子半闔,一副認真聽講的模樣。
一眾妃嬪見此,還以為對於鍾令懷的冷嘲熱諷未起作用,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頓時覺得沒有意思,紛紛告退散了去。
鍾令懷倒是也無辜,如此模樣,還是因為一下子見得女子有些多了,不知道該如何反應。
堂上皇后本就勢弱,不敢隨意開口為鍾令懷開脫,若是自己一力而行,怕是適得其反,讓眾人集火對準這孩子,如今觀人乖巧的模樣,似乎與傳聞也不甚相符。
皇后只是隨意交代了幾句,鍾令懷就退下去找藺池雙了。
藺池雙如今孩提心智,萬一遭人利用,中槍躺屍的還是自己,護著藺池雙,其實也是護著自己罷了。
路上隨意拉扯了一個公公,一頭霧水地被陰陽怪氣說了一頓不知禮節雲雲,害得鍾令懷只能另尋他人求助。
禦花園中,雲澤池旁。
藺池雙不知從何找來的棍棒,向著池中攪和著,趴在池邊的身影,也是淺淺搭在朱欄上,半個身子都處於懸空,搖搖欲墜。
鍾令懷過來時見到的就是這般光景,腦中一閃而過自己幼時的一些事情,“藺池雙,你給我起來,你知不知道很危險。”
眼見藺池雙重心不穩,即要跌入湖中,鍾令懷側身而行,剛伸手攬住,卻感覺髕骨一酸,帶著藺池雙一齊落入了水中。
這淵王不會游水,可是皇宮中人盡皆知的事兒。如今落了水,一旁站著的太監,連忙一個接一個,如同下餃子一般跳進了湖中。
鍾令懷眼見藺池雙不斷地往下沉,隻身遊了過去,抓著對方的肘彎,向上遊去,午時的日光,穿透深水,隱約見得面色如紙,怖如水鬼。
將死之人的面相,從來就不好看。
鍾令懷看著上面還未見頂的池子,想不通這皇宮內院,為何會修如此深的池子,也不怕將人淹死在這。
殊不知,正是因為當年麓華宮走水,宮中救駕過遲,這才導致了菽妃娘娘提前香消玉殞,皇上為此,特意下令將這雲澤池下挖十丈,以備不時之需。
藺池雙的模樣越發恐怖,就像當年他發小溺水而死的情境,如果當年他沒有去喊人,而且直接救人就好了,他發小也不會死了。
這麽多年來,他雖不懼水,可每每聽聞溺水慘案,都是心頭一驚。這種事,絕對不可以再來一次。
“藺池雙,你不可以死。”鍾令懷將人攬入懷中,以口渡氣,努力向上遊去,他怕再慢一點,藺池雙也會如他發小一般。
浮到水面上時,已有些筋疲力盡,水生阻力,一人遊本就疲累,更何況又帶了一個生死不論的人,見周圍有太監,便將人交給了離自己最近的那人,自己則是跟在那人身後,遊到了岸上。
見人沒了呼吸,鍾令懷用力砸在了藺池雙胸口之上,見人吐出了一些水,濕衣貼身的胸廓微微起伏,鍾令懷突然哭出了聲,抱著藺池雙不肯松開,嘶啞著喊到,“沒事就好,沒事就好,藺池雙,不準有事,你知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