搭在洗漱台上的雙手慢慢攏緊，容眠猛地低下頭，不敢再去看自己。

　　許久後，他緩緩走進淋浴間按下出水按鈕。

　　水流從上方兜頭淋下，流過他的額角，從眼角滑落。

　　宋洋故意放慢了速度，等到休息艙時，用了二十分鍾。

　　衛生間裡傳出水聲，容眠還沒洗完。

　　他掃了眼金屬桌上的軍備，將飯菜放在小桌上。

　　等了十五分鍾，裡面的水聲還沒停歇，宋洋皺著眉大步走過去敲門。

　　“眠眠，眠眠？”

　　宋洋深吸了口氣，按住門把推了進去。

　　淋浴間，容眠正抱膝坐在地上，身上的衣服已經濕透了。

　　宋洋心道一聲果然。

　　他總是一個人躲在角落裡偷偷崩潰。

　　小時候是這樣，長大了還是這樣。

　　宋洋抽了條毛巾，關水，將毛巾披到他身上。

　　“洗澡不脫衣服，傻了？”

　　“洋洋。”

　　容眠眼神呆滯地看著地板的某處，聲音很低，“我的信息素真的殺死了蟻後，近四級的變異種。”

　　他揚起嘴角，可笑裡卻滿是諷刺和苦澀。

　　宋洋擦掉他臉上的水：“打贏了不高興？”

　　“是啊，打贏了應該高興。”

　　容眠眼眶泛紅，輕笑了一聲，“只是突然有一點小情緒。”

　　濕透的少年難得露出了他脆弱的一面。

　　感覺到容眠內心的掙扎拉扯，宋洋心口綿綿密密地疼。

　　他將人攬過來，抱得很緊：“有什麽情緒不能對我說的嗎？”

　　容眠的呼吸很重，像是壓著巨石，隨時會被擊垮。

　　“別怕。”宋洋輕輕撫摸容眠的背，“不管發生什麽，我一直都在。”

　　空間裡很安靜，只剩下兩人的呼吸聲。

　　過了許久，耳邊傳來容眠沙啞的聲音。

　　“我感覺到了……它把我當成了同類。”

　　宋洋眉頭皺起：“它？”

　　容眠推開一些，抬頭看著他：“蟻後，它可能以為我會搶奪它的地盤，才會那麽拚命。”

　　蟻後在蟻群中是唯一的存在，有著絕對的話語權和掌控力，如果出現另外一隻蟻後，必然是不死不休的局面。

　　“高級變異種的嗅覺和感知力都比人更強，可能它就是追著我到C區的。”

　　容眠垂眸避開宋洋的視線，自嘲道，“剛才照鏡子，有一瞬間，我的臉和它重疊了。”

　　“你就因為這事這麽難過？”宋洋問。

　　就？

　　容眠低著頭，心情更低落了。

　　“是我小題大做——”

　　還沒說完，他就被宋洋抬起了下巴。

　　宋洋看著他：“我不知道在它眼裡，你是不是同類，但在我眼裡，你和它是完全不一樣的。”

　　容眠眼神一閃。

　　宋洋認真問：“你是在乎它的看法，還是在乎我的看法？”

　　容眠張了張嘴，半晌低聲說：“你。”

　　“那為什麽要難過？”

　　宋洋輕輕扯了一把他的臉，“明明是隻兔子，卻天天幻想自己是怪獸？這毛病什麽時候才能改改。”

　　容眠：“……”

　　雖然是調侃的話，可莫名覺得好受了一些。

　　他覆上宋洋的手握住：“你不會覺得我很恐怖嗎？我的信息素連四級變異種都能放倒。”

　　宋洋：“是哦，能放倒四級變異種，卻放不倒我，那看來我比怪獸還可怕。”

　　容眠忍不住笑出聲。

　　“不，可能只是因為你酒量好。”

　　見他終於笑了，宋洋低笑：“別胡思亂想，飯菜都涼了，趕緊洗了出來吃飯。”

　　容眠看看他身上被自己打濕的衣服，一句話沒思考脫口而出：“要不要一起洗？”

　　“……”

　　宋洋曲指在他腦門上彈了一下，起身走了。

　　容眠捂著額頭，回想剛才的對話，等意識時，耳朵火辣辣的。

　　不，他真的只是怕小豬崽著涼而已啊！

　　02：“爸爸知道你只是字面上的意思，不然他就同意了。”

　　容眠：“……”

　　你真是你爸的貼心小棉襖。

　　01：“01大爺也是爸爸的小棉襖。”

　　容眠脫下濕透的衣服，輕笑：“你是小褲衩，涼颼颼的。”

　　01：“我不是小褲衩嗚嗚嗚——”

　　吃完飯，容眠看了一下01和02的能源情況。

　　01只剩下15%，02還有75%，備用能源50%。

　　也就是說殺死一隻四級變異種，隻用了5%的信息素儲備量。

　　這——也太難消耗了！

　　容眠數了數日子，再過十天左右，他要接受第二輪治療，到時候又會吸收一波信息素，這不是很快就要滿了？

　　一旦回了學校，就幾乎沒有能用到的地方了。

　　太愁人了。

　　信息素太多，不像個辦法認真消耗不行。

　　“可樂。”

　　容眠看向昏昏欲睡的宋洋，“如果我請求去作戰部隊，你說陳哥會同意嗎？”

　　宋洋把他拉過來當兔子抱枕，下巴蹭蹭他的頭頂。

　　“作戰部隊有什麽好玩的？”

　　容眠：“我怕02吸滿了。”

　　宋洋閉著眼，迷迷糊糊道：“過幾天等師父過來，還怕沒地方消耗？好好享受這最後幾天的快樂時光吧。”

　　容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