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其到時候師徒反目,師尊被人恥笑,倒不如現在就斬斷孽緣!
思此,慕洗風眸色徒然堅定,他盯著傅醒幽:“我再問一遍,你知不知錯?”
傅醒幽低垂著頭:“無錯。”
話音剛落人就被劍氣橫掃而出,擦著地面直接撞在一棵老樹上,塵土飛揚中慕洗風提劍而來,嗓音冰冷:“知不知錯?”
“我沒錯。”
砰——
從山腳下看,這個場面極為壯觀,樹影漆黑,卻一棵接一棵倒下,露出其後一抹魚肚白的天色。
慕洗風握劍的手都出了血,他從拜入繁雲山起便告訴自己上敬師尊下疼師弟,只要他活著,任誰都不能欺負到他們頭上,可這才區區十幾年,他就跟傅醒幽刀刃相向,慕洗風眼底的某種堅持搖搖欲墜,但神色仍舊冰冷,他從一堆廢墟中一把拽出滿頭是血的傅醒幽,兩人幾乎鼻尖貼著鼻尖,“所以我再問一遍,知不知錯?”
傅醒幽搖頭,他從始至終都沒還手:“師兄,我沒錯。”
傅醒幽等著又一劍砍來,但沒有,他看到慕洗風手背上的青筋沒入袖箭,直接蔓延到了脖頸跟額角,長久的對峙後,慕洗風一把丟開了傅醒幽。
月色徒然溫柔起來。
慕洗風背對著傅醒幽,歎了口氣,轉瞬間又變回了那個溫柔周到的師兄:“如果可以,我真想代替師尊將你逐出師門,醒幽,繁雲山就是我的家,師尊跟你都是家人,你執意堅持,那我要求有二,其一,不得為難師尊,你若強求,我必殺你;其二,若有朝一日師尊答應了,你須得從一而終,若背棄忘恩,我也殺你。”
傅醒幽眼底迸發出光彩:“我記住了!”
慕洗風心中又惱又驚,跟江晝吟一個想法,心說這都什麽事兒。
“師兄。”傅醒幽忽然開口。
“嗯?”
“我挨了打,以後師尊答應了,我就可以當你師爹了,對嗎?”
慕洗風:“……”
“小混蛋,看劍!”
傅醒幽這次還手了,他之前被慕洗風按在地上擦,早已脫力,但好在高慕洗風一個境界,還能調動些靈力,直拚劍法,勉強略勝一籌,二人酣暢淋漓完下山進城,平素鬼氣森森的無人街道竟有幾個攤位,油燈昏黃,照亮的不過方寸距離,卻格外有煙火氣息,慕洗風跟傅醒幽找了家煮夜宵混沌的,看店家鍋裡鹵著牛肉,讓切兩斤,再燙壺好酒,傅醒幽一般都是為了陪江晝吟才會吃兩口,此刻竟也難得來了食欲。
“店家,鬼舞姬消散,你們大可放心生活了。”慕洗風開口。
店家快七十歲了,胡子花白,在不怎麽明亮的光照下仔細切著牛肉,先是笑了笑,說了句“對”,可緊跟著笑意收斂,眉宇間溢出幾分不忍:“世上哪兒來那麽鬼,不都是被逼的嗎?”難得有客人,他話匣子打開:“可憐那姑娘了,原本覓得有情郎,該是恩愛兩不疑,朱家造孽哦。”
慕洗風神色稍冷:“那為什麽沒人幫她呢?”
“幫?怎麽幫?”店家打上醇厚的牛肉湯,在上面撒蔥花,“這世間多少人啊,光是為了活著都掙扎煎熬,權貴、富商,哪兒是咱們這些小人物得罪得起的?不是不幫,而是有能力者狼狽為奸,想施以援手者卻深陷淤泥,客官還是年輕,等你以後成婚,有家了,你就會明白一人安穩關系著全家性命,情非得已,實在是不敢亂來啊。”
慕洗風默然,他自幼父母早亡,顛沛流離,在這上面的確領悟不深。
“師兄。”傅醒幽舉杯,慕洗風跟他輕輕碰了一下。
店家這晚的生意全靠兄弟二人支撐,破曉時分他們吃上一碗鮮餛飩,結帳走人。
慕洗風進門前一把拽住傅醒幽,“記得你答應我的,不可強求。”
“師兄放心。”
門一推開,江晝吟正坐在院中喝茶,身側的桃樹正豔,風一吹花瓣簌簌飄飛,襯著江晝吟修長素白的手,的確清幽雅極,如果排除這人半個時辰前還在房間裡咬著枕頭鬼哭狼嚎,情緒疏散不開,一直在識海中追著系統揍。
系統的確隱瞞不報,它美其名曰“極少干涉宿主抉擇”,但江晝吟清楚,這破球早就生了心智,擱那兒看熱鬧呢。
都不重要了,此刻晝吟仙君穩如老狗,然後聽到動靜抬頭,頓時神色一變,控制不住的:“你臉怎麽了?”
傅醒幽昨晚讓慕洗風一頓胖揍,臉上青紫成片,慘不忍睹。
慕洗風:“……”
“遇到邪祟,修為在我之上。”傅醒幽話音剛落,江晝吟已經快步到了跟前,眼神洞悉銳利。
“法器都讓我收了,這邪祟……”江晝吟恍然大悟,法寶從來不缺覬覦者,或許早就有邪祟察覺到了,想拿傅醒幽為質子來做交換也有極大可能,思此江晝吟面色稍冷,“妖還是鬼?你看清楚了嗎?”
“沒。”傅醒幽撒起謊來一身坦然:“她速度太快了。”
“混帳!”江晝吟不免動怒,別的不說,傅醒幽自拜入他門下,給的功法、秘籍、丹藥都是最好的,又牽扯著天命閣,江晝吟真是小心又小心,再者這邪祟腦子有病嗎?這張臉都下得去手?這是打的時候專門挑臉打的?變態吧!
他正義憤填膺,所以沒注意到傅醒幽有那麽點兒炫耀地跟慕洗風交換了一下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