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什麽?”
奚將闌也沒隱瞞:“——能看破這個世間的真諦。”
“真諦?”
“其實這個世界是一本早已寫好結局的書。”奚將闌語不驚人死不休,手指輕輕勾著雪白蛛絲繞來繞去,語調淡然,像是在說一件再尋常不過的小事。
“你我皆是注定會敗的反派,盛焦才是天道之子,受命運眷顧。”
應琢眸子黑沉,木頭手死死握緊,發出滲人的“哢哢”聲。
“書……?”
應琢下意識覺得這是無稽之談,但是奚將闌的眼睛太過漂亮純澈,清凌凌像是盈了水波——沒有人會不相信這雙眼睛。
更何況應琢。
應琢和他對視半晌,低聲道:“我……注定會敗在盛焦手中?”
怪不得盛焦如此得天道眷顧,「堪天道」幾乎無人能敵,堪稱妖孽。
原來他竟是天道之子嗎?
奚將闌微微用力,勾起應琢的下巴,讓他困惑的眼神對著自己,溫柔地道:“我在六年前便已知道所有人的結局,你今日也會敗一次。”
應琢卻道:“不,我已將盛焦橫玉度酆聿殺死,此番我絕不會敗。”
奚將闌:“……”
殺、殺死誰?
應琢解釋道:“現在我同師兄在一處畫舫中,核舟城已經被我封上禁製無人能出。再過片刻核舟進水,所有人都會死在裡面。”
奚將闌高深莫測的笑意僵了一下,閉眼沉默好一會,再次睜開眼眸,又是那副淡然運籌帷幄的樣子。
他淡淡道:“盛焦不會死。”
若是「堪天道」和「換明月」這麽容易死在一座小小核舟城,靈級相紋也不會讓十三州無數世家趨之若鶩。
“就算他不死,也要被困在核舟城半日,不能輕易出來殺我。”
應琢自負自大,剛才被「不盡言」的結局嚇到的怔然頃刻消失,他笑了起來,重複道:“師兄,我不會敗給盛焦。”
奚將闌道:“誰說你今日會敗給盛焦了?”
應琢饒有興致:“那我會敗給誰?”
奚將闌微微闔眸,似乎在想「不盡言」上的內容,片刻後開門見山道:“你今日是不是得了一個新相紋,名喚「三更雪」?”
應琢這次沒有再避開相紋畫的話題,點頭道:“這副相紋畫會讓我敗嗎?”
“正是。”奚將闌慢條斯理地說,“惡岐道的玉頹山從秦……秦巳,是叫這個名字吧。從秦巳那得知有人在惡岐道私下買賣相紋,順蔓摸瓜到了核舟城,三更天后會帶著那個女孩秦般般前來指認你抽了她的相紋。”
應琢瞳孔輕輕縮。
“然後呢?”他問。
“玉頹山不會準許惡岐道買賣相紋。”奚將闌道,“他尋到「三更雪」後,會將你封住靈力扔入雪禍幻境自生自滅,渾身冰凍而亡。”
應琢突然就笑了起來。
奚將闌不動聲色地道:“笑什麽?”
“師兄。”應琢扣住奚將闌的手腕,指腹輕輕摩挲著那微涼慘白的皮膚,低聲喃喃道,“諸行齋的人都說你口中從無一句真話,我還不信。”
奚將闌神色未變,甚至連脈搏心跳都未急促一丁點。
“你不信我?”
“我本來是相信師兄的,無論您說什麽我全都相信。”應琢溫柔注視著他,“但是不對。”
奚將闌想不通自己到底哪句話出了差錯。
應琢體貼地為他解惑:“「三更雪」沒了,我已將它徹底融入畫舫之中,玉頹山就算來也尋不到絲毫蛛絲馬跡,更無法催動雪禍幻境讓我死在其中。”
和奚將闌說的全然不同。
要麽是「不盡言」的結果是假的,要麽……
是奚將闌說的所有話皆是胡言亂語。
奚將闌指尖不自覺一動,眼神空茫了一瞬。
“融入畫舫?”
“惡岐道從不下雪。”
應琢聲音又輕又柔,像是一股寒意順著奚將闌的後背緩緩往上爬,看慣了的俊美面容好似被惡鬼附身,明明乖順溫柔笑著,卻讓人栗栗危懼。
“我同師兄第一次見面,就是在下雪日。”應琢神色帶著些懷念和病態的偏執,直勾勾盯著奚將闌那張臉,“「三更雪」相紋奇特,作為畫舫裝點最適合不過,能讓此處終年大雪。”
奚將闌愣了,呆呆怔怔看著他。
應琢近乎虔誠地雙手握住奚將闌的手,眉目間全是期待的笑意。
“師兄同我永遠在一起在此處吧。”
話音剛落,一直徘徊在奚將闌手腕處的「簷下織」倏地像是遊龍般狠狠鑽入奚將闌的經脈中,帶出一道猙獰的血痕。
***
核舟城。
決堤的水流奔流而來,將無數修士衝得東倒西歪,努力想要離開此處,但手中出入核舟城的玉令卻怎麽輸入靈力都無用,只能禦風到了核舟城最高處。
酆聿招出兩個厲鬼將橫玉度的輪椅抬起來,省得弄濕橫掌院尊貴的鞋底。
橫玉度垂著眸擺弄大半天玉令,下了個結論:“出不去。”
酆聿坐在他輪椅扶手上,沒好氣道:“那我們就在這兒等死不成?”
“盛焦不是在尋出路了嗎。”橫玉度眉頭皺著,將玉令在手中來回擺弄——這是他急躁時特有的動作。
酆聿疑惑:“那你急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