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轉了半天,終於悄無聲息松了一口氣。
正要回去,卻聽到一聲微弱的琉璃破碎聲。
循聲望去,下方小院入口,結界被人悄無聲息打開一條縫隙,幾隻厲鬼在日光中也絲毫不減威勢,猙獰著撲來。
黑貓毛都炸了,飛快倒騰著腿跑回內室,一個爪子拍在奚將闌臉上,咆哮:“小騙子!快醒一醒,真有人來殺你了!”
奚將闌眼皮重得都睜不開,含糊道:“啊?”
“快醒醒!”黑貓一屁股坐在他胸口,差點把奚將闌這個小身板給坐得背過氣去,“有人破開外面的結界了!”
奚將闌張嘴差點吐出一抹白色幽魂,奄奄一息道:“知道了,下去。”
黑貓見他真的清醒,這才跳下床。
奚將闌胡亂撓了撓散亂長發,嘴中嘟囔幾聲。
黑貓以為他在和自己說話,湊近了卻聽到他含糊著說:“……都來了?才不,我隻想殺曲相仁,其他人都是順帶……我知道了,你好囉嗦啊。”
黑貓驚恐看著他:“你……你在和誰說話?”
這小騙子……不會是走火入魔了吧?
奚將闌睡了半日,渾身癱軟無力,懨懨地披上盛焦寬大的外袍下榻,不想搭理它。
外面已有不小的動靜,前來圍殺他的人怕不是偷偷前來,而是被盛家人光明正大請進來的。
奚將闌打了個哈欠,剛走出內室,想了想又將手腕上的天衍珠放回床上。
天衍珠似乎想要跟上來,奚將闌卻朝它一點,滿臉懨懨卻不失豔色,他懶洋洋地笑,像是午後被陽光曬蔫的花。
“別跟來。”奚將闌說,“否則我碎了你。”
天衍珠一僵,蔫蔫落回凌亂床榻間。
奚將闌正要再走,又想起什麽,將耳廓上的耳飾也一並摘下來,隨意扔在天衍珠旁邊。
黑貓吃了一驚:“你的耳朵?”
黑貓說話時的唇形有點難辨,怎麽看怎麽都是喵喵喵,但奚將闌卻熟練地讀懂了。
“哦,沒什麽。”奚將闌伸了個懶腰,倦怠地說,“我不喜歡聽殺人的聲音。”
黑貓愣住。
殺人……
有什麽特殊的聲音嗎?
奚將闌穿好鞋子理好外袍往外走,宛如要去看一場精心準備許久的大戲。
盛家幽靜的小院已是搭好的戲台子,奚將闌推門而出,幾隻猙獰厲鬼當即朝他凶悍撲來——帶著戾氣的低吼聲被屏蔽在外,單純看時竟然莫名滑稽。
奚將闌一動都不動,似乎不打算出手。
黑貓低低罵了一聲,它惜命得很,直接蹦過去原地化為一個身形頎長的少年,手中黑霧瞬間溢出,呼嘯撲向厲鬼。
“滾開!”
他低喝一聲,絲絲縷縷的黑霧竟像是劇毒般將無軀體的厲鬼腐蝕處烏紫的毒紋,黑煙滋滋冒出。
厲鬼慘叫聲響徹雲霄,在場所有人皆被刺耳叫聲震得眉頭緊皺。
曲相仁站在不遠處,冷然看著那個身著毒花黑紋的少年。
“樂正家?”
不對。
藥宗避世不出多年,從不摻和天衍靈脈的紛爭,哪會派人來保護奚絕?
可那少年明明是個使毒的。
奚將闌掃了一圈,微微挑眉。
橫青簾和酆重陽不愧是執掌大世家多年的老狐狸,此番竟然沒有真身出來,只是派了些小嘍囉和厲鬼來湊熱鬧。
“嘖。”奚將闌似笑非笑看著曲相仁,“看來你曲家沒落得不虧。”
被人當槍使了還洋洋自得。
曲相仁冷冷道:“十二相紋被你藏在何處?”
奚將闌摸了摸後頸的傷處,滿臉無辜:“不是被你們曲家奪去了嗎?你瞧,我傷痕還在呢。”
站在一旁的曲長老被他倒打一耙氣得目眥盡裂,厲聲道:“胡言亂語!還未等我們抽,你的相紋就已經……”
他還沒說完就自知失言,立刻臉色難看地閉嘴。
“哈哈哈!”
奚將闌被他的神色逗得忍不住笑起來,緩緩朝他伸出手點了一下。
地面詭異得傳來一陣震動,像是有凶悍的巨物在薄薄地皮下翻江倒海,險些將周圍的人震倒。
“真蠢啊。”奚將闌手點著曲長老,無情淡漠的眼神卻是注視著曲相仁,呢喃道,“既然猜到十二相紋可能還在我手上,為何要來送死呢?就像之前六年乖乖地躲在烏龜殼中,不好嗎?”
曲相仁瞳孔一縮。
下一瞬,奚將闌五指成爪,好似握住一團東西。
曲長老忽然渾身一僵,眼球凸出,滿臉驚恐。
獬豸紋黑衣穿在盛焦身上,威嚴氣勢只會讓人敬畏懼怕,但奚將闌太過放浪恣肆,一襲穩重黑袍被他穿得好似五彩斑斕,明豔刺眼。
那張穠麗到幾乎有侵略攻擊性的臉蛋浮現一抹近乎病態的笑容,眼尾緋紅,眉眼五官皆是放肆的愉悅。
只是看著,竟讓人莫名覺得活色生香和陰冷可怖這兩個字竟能同時出現在同一張臉上。
突然,奚將闌五指蓮花瓣展開,唇珠輕輕一碰,和清晨時那個玩笑般,柔聲重複。
“叭。”
話音剛落,曲長老身軀一晃,七竅流血,重重栽在地上。
他的胸口已癟下去一個血洞,竟被人活生生捏碎心臟而亡。
四周一陣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