橫玉度自然也察覺出端倪,但他秉性溫良恭儉讓慣了,不好撂師長臉色,隻說要和其他人商議一番,便讓盛焦推著他離開。
眾人不歡而散。
盛焦推著他面無表情往外走。
直到避開人,橫玉度才沉著臉罵道:“唉東西!狗唉的!”
盛焦:“……”
諸行齋特殊的罵人方式,既體面優雅,又能發泄氣憤。
“秘境往往都有機緣。”盛焦道,“世家皆會去湊熱鬧。”
橫玉度手撐著輪椅扶手揉眉心,隻覺得就不該來這趟,氣得頭疼:“我知道,那秘境邪門得很,突然從虛空出現,聽說還壓塌了一條街的屋舍。”
盛焦推著他去天衍學宮的方向:“你和橫青簾有恩怨?”
橫玉度伸手摸了摸身邊險些氣炸的琉璃雀,搖搖頭:“他是我小叔叔,哪有什麽恩怨?”
“嗯?”
“琉璃雀不喜歡他。”橫玉度道,“十二歲之前我同小叔叔感情甚好,小時候我雙腿受傷還是他成日照顧我。但生出「換明月」相紋後,琉璃雀卻對他極其排斥,每回他接近我都會尖嘯個不停,製都製不住。”
也不知是「換明月」琉璃雀影響了橫玉度,還是他逐漸長大,一點點發現他這個溫和可掬的小叔叔並非表面上那樣待他好。
久而久之,兩人便淡了。
橫玉度甚至在長大成人後想明白一些小時候百思不得其解的事,對橫青簾越來越厭惡排斥。
橫玉度是個心中有譜的人,盛焦也沒有多說,只是輕輕“嗯”了一聲。
走到半途,盛焦在袖中一直旋轉許久的天衍珠終於悄無聲息地停下。
盛焦微微一垂手,天衍珠從小臂上滑落到手腕,垂眸一看,瞳孔倏地一縮。
一百零七顆天衍珠,果真無一顆是「誅」。
橫玉度回頭看了一眼,敏銳道:“你剛才是在斷罪?誰的?”
盛焦早有預料,漠然將天衍珠收起來,冷淡道:“溫孤白。”
橫玉度一愣,瞬間反應過來,悄無聲息倒吸一口涼氣:“你在南境尋到的「望鏤骨」裡,屠戮奚家的是掌院?”
“嗯。”
橫玉度呢喃道:“那可難辦了。”
奚明淮的記憶說溫孤白是罪魁禍首,可天衍珠卻是零顆無罪。
盛焦看他的神色並不如樂正鴆那般激烈:“你早有預料?”
“我也不知道。”橫玉度摸了摸琉璃雀,“不知有哪一天起,琉璃雀也變得開始忌憚且怨恨掌院,我甚至有種他想殺我的錯覺。”
但這股情感並不重,橫玉度也沒想太多。
盛焦若有所思。
他將橫玉度送回天衍學宮後,轉身默不作聲帶著倦尋芳回獬豸宗。
天衍學宮本來離獬豸宗並不遠,禦風片刻便能到。
盛焦卻徒步而行,在路過糕點攤時猶豫半天,還買了幾塊桂花糕放在懷裡,大概回去給奚將闌吃。
倦尋芳:“……”
心情極其複雜。
兩人一路無言,就在即將回到獬豸宗時,一股靈力悄無聲息逼近盛焦後心,帶著強橫的還虛境威壓。
倦尋芳率先反應過來,想也不想轉瞬擋在盛焦身前悍然拔劍。
“鏘——!”
倦尋芳被這一下靈力險些將劍折斷,手被震得陣陣發麻,他面無表情,腳後跟重重踩在地上將地面蹬得凹陷下去卻半步不退。
盛焦冷冷側身看來。
虛空中無數還虛境的分神紛來遝至,各個沒有五官,悄無聲息圍成碩大的圈,將兩人團團困住。
倦尋芳只是化神境,盛焦又被縛住靈力,若是交起手來怕是要吃虧。
倦尋芳臉色一沉,死死握住被震得還在嗡然作響的劍柄,明知以自己的修為無法應對還虛境,依然像是根柱子似的擋在盛焦身前。
盛焦眉眼疏淡,對周遭散發殺意的分神漠然視之。
手腕間的天衍珠悄無聲息浮現絲絲縷縷的雷紋,黑沉眼眸閃現一抹冷然戾氣。
劍拔弩張,似乎一觸即發。
就在這時,另一道全然不同的靈力從空中而來,宛如金色螢光紛紛揚揚落在周圍一圈分神身上。
那些分神約摸是來試探盛焦靈力是否還在,根本毫無神智,乍一被金色靈力圈住,沒有絲毫反應。
有人笑嘻嘻地說:“砰。”
話音剛落,數十個還虛境分神宛如空中炸裂的焰火,轟然碎成靈力殘渣,混合著空中好似金色螢火蟲的光芒,一副豔麗絕景。
倦尋芳一愣。
盛焦漠然抬眸看去。
不遠處,玉頹山一襲白衣盤膝坐在滿是苔蘚的巨石上,支著下頜笑嘻嘻地衝著盛焦道:“盛宗主別這麽警惕嘛,我可救了你哎。上次你誤會我差點將我殺了的事,我也原諒你啦,免禮謝恩吧。”
盛焦:“……”
倦尋芳眉頭緊皺。
惡岐道的骷髏面玉頹山,和宗主有交情?
盛焦和他無話可說,拂袖便走。
“哎,哎!”玉頹山攔住他,將面具微微一歪,露出一雙彎著的桃花眸,“盛宗主幹嘛這麽著急走啊,留下來敘敘舊唄。”
盛焦實在是不懂玉頹山的厚臉皮到底是和誰學的。
兩人只是見過一面,到底哪來的舊可以敘?
不過前有奚將闌這個沒臉沒皮的,盛焦對付這種人已經不知道動怒和無語是什麽,既然他說敘舊,那便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