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玉佩遞給黎阮,道:“你把此物與騙他出來的信函一起懸掛在城門外的第一棵樹上,他會看見的。”
黎阮:“這東西……”
“他送給我的呀。”林見雪歪了歪腦袋,眼底露出一絲嘲弄的笑,“定情之物。”
至於那棵樹,那是他們今生第一次相遇的地方。
這是只有他們兩人才知道的秘密。
而這樣,才能更讓江承舟相信,當真是林見雪要約他見面。
林見雪把那玉佩掛在黎阮脖子上,後者低頭看了看胸前的玉佩,又抬眼看向林見雪:“阿雪,你真的沒事嗎?”
他把懷裡的崽崽往前推了推:“你要是不開心我就把崽崽借你玩,你玩玩他,玩玩就開心了。”
崽崽仰著腦袋,雖然不太明白,但還是配合道:“嗷嗚。”
林見雪噗嗤一聲笑了出來:“笨狐狸,你還真把你的崽子當個小玩意玩了?”
雖然……看著的確挺好玩的。
林見雪在那小崽子身上揉了一把。
“好了,快回去吧。”林見雪道,“江承舟不難對付,難對付的是他身邊那道士。你不快些回去把消息送給你家太子,讓他提前布置一番,在這兒耽擱什麽呢。”
阿雪下了逐客令,黎阮便也沒再久留,叼著自家崽子走了。
洞府大門徐徐合上,林見雪臉上的笑容才慢慢斂了下去。
他轉頭回到洞府深處,往那鋪著獸皮的榻上一躺,洞府內的燭光暗下來,他的身影完全陷入黑暗當中。
許久,林見雪才猶如歎息一般,輕輕開口:“笨狐狸。”
他翻了個身,伏在床榻上,長長的發絲垂下,擋住了大半張臉。
“你還不如別讓我知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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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阮把阿雪的玉佩帶回洞府,交給了江慎。江慎又寫信以黑鷹傳信,將消息送去京城。
三日後,京城外的第一棵樹上,果真出現了一枚玉佩。
今日是個趕集的日子,一大清早,進城的百姓便在城門外排起了長龍。整整一日,城門口人來人往,卻不見任何人抬頭注意到那樹梢上懸掛的東西。
直到夜幕降下,城門宵禁後,在城門上盯了一日的侍衛去那樹下檢查時,才發覺東西早已不翼而飛。
“王爺,您不會真要去吧?”
這是京城外的一處破廟,江承舟立於院落內,身後的黑暗中傳來一道蒼老的男子嗓音。
江承舟沒有回答。
他身上還穿著囚服,長發散落,模樣瞧著有點狼狽。可他低下頭,看向手中握著的那枚玉佩時,眸光卻溫和而明亮。
“這是個陷阱!”殿內那聲音又道,“那孽畜分明是與崇宣帝合謀,要取你的性命,你不會看不出吧?”
江承舟還是沒回答。
那與玉佩一同取回的書信已被他丟在一邊,隻瞧了一眼便沒再看過。他低頭注視著手裡的玉佩,用指腹極輕柔的撫過。
身後傳來腳步聲。
破廟內走出一道身影。
沈無為依舊穿著那身淡藍的道袍,但他本人已經瞧不出原本的模樣。他頭髮花白,臉上手上都爬滿了皺紋,仿佛一個將不久於人世的老人。
“江承舟,你清醒一點!”沈無為上前抓住江承舟的衣領,冷聲道,“你看我被那兩隻孽畜害成了什麽模樣,我的長生道被破了,再不拿到那東西,我以後就再也幫不了你了!”
江承舟並不看他,好像也並不介意對方如此冒犯的舉動。
他眸光低垂著,忽而輕聲道:“他一直留著這東西。”
沈無為:“什麽?”
江承舟深深吸了口氣,閉上眼,臉上竟露出了一點笑意:“我送他的玉佩,他一直留在身邊。”
哪怕當初走得那麽決絕,哪怕這些年他甚至不讓他見他一面。
可他依舊把他們當年的定情之物好好保存著。
江承舟反覆摩挲著玉佩,仿佛只要這樣,便能從那玉佩上感知到屬於另一個人的溫度。
“你這個瘋子……”沈無為松了手,偏頭急促地咳嗽了幾聲,聲音嘶啞蒼老,“為什麽偏偏是你有帝王之相……”
他似乎從內而外的衰老下去,就連說話也沒什麽力氣。沈無為在一旁的石階上坐下,悠悠勸道:“你聽我的,等我再恢復一些,我們就去長鳴山。拿到了那樣東西,這世間就再也沒有任何人是我的對手,到時我讓你做皇帝,把那小狐妖帶到你身邊。”
“不管你是想好好待他,哄他消氣,還是想把他鎖在身邊……怎麽樣都好。”
江承舟頭也不回,搖搖頭:“可他現在就要見我。”
“……這還是他頭一次說想見我,我要是不去,他會生氣的。”
“江承舟!”沈無為大喝一聲,又是一陣劇烈的咳嗽,“就為見他一面……你的皇位不要了嗎?這麽多年的謀劃,都不要了嗎?”
江承舟終於回頭看他。
眸光帶著幾分冰冷。
“從始至終,不是你一直想讓我奪皇位嗎?”江承舟冷冷道,“當皇帝有什麽好,你以為上一世我還沒當夠?”
前一世,他就是因為背負著那搖搖欲墜的王朝,才會入了魔怔,才會……把他的阿雪傷成那樣。
他怎麽可能還要這個皇位。
身後忽然揚起一道颶風,江承舟被這風卷了出去,狠狠撞在破廟斑駁的土牆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