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阮站在原地,仰起頭無辜地看他:“你是不是嫌我了呀?”
江慎:“……”
“我聽宮裡那些丫頭說過,很多妃嬪原本很受寵的,就是因為孕後身材走樣,不如以前好看了,聖上就再也沒有寵幸過他們。”黎阮摸著肚子,輕聲道,“我這小狐狸崽還沒出生呢,你怎麽能嫌我呢?”
江慎:“…………”
黎阮現在胖了點,氣色比他以前好,其實更好看了些。
江慎說這話純屬逗逗他。
他連忙解釋:“我沒有這個意思,我就是隨口一說——”
解釋的話還沒說完,就看見黎阮低下頭,憋不住似的輕輕彎了彎唇角。
江慎磨了下牙:“你故意的。”
黎阮連忙又強憋住了笑,蹙著眉:“我才沒有,你不要轉移話題,到底是不是嫌我胖了?”
江慎:“……沒有。”
黎阮眼神又亮起來:“那我今天能喝乳茶了嗎?”
“喝喝喝。”江慎拿他沒辦法,“想喝多少喝多少,隨便喝。”
黎阮開心起來,轉頭往禦輦跑去。
江慎看著他的背影,極為無奈似的,輕輕笑了聲:“越來越壞了。”
“……壞狐狸。”
第71章
深夜的肅親王府寂靜無聲,一隻小山雀蹲在枝頭,透過臥房前的窗戶往裡看。
往日溫雅沉穩的男子躺在床上,面色蒼白,眉宇緊蹙,睡得並不安穩。
——他這樣的情形,已經持續快七日了。
小山雀在枝頭歎了口氣。
一個連床都起不來的病秧子,也不知道有什麽可盯的。
這幾日為了盯著江承舟,它隻敢在下半夜這人徹底睡著後才離開,天不亮又要回來盯著,這麽連著數日,鐵打的鳥兒也受不住。
早知道就不答應黎阮這種要求了。
小山雀動了動蹲得發麻的兩隻爪子,低頭在厚厚的羽毛下方藏著的小布包裡翻找片刻,從底部翻出最後兩顆稻米。它吃完那兩顆稻米,翅尖輕輕拍了拍餓扁的肚子。
還是好餓哦。
這會兒時辰已經不早了,提前一點離開去吃東西,應該……不會有什麽問題吧?
小山雀仰頭估摸一下時辰,又低頭看了看那躺在床上一動不動的男人,以及那日夜守在他身邊,如今正坐在椅子上讀書的門客沈先生。
綠豆大的眼睛眨了眨,在心中盤算片刻。
這些人又不會知道它一直在暗中盯著,他早走一兩個時辰,應當不會有事。
小山雀這麽想著,開開心心撲騰起翅膀,飛走了。
屋內,沈無為放下書本,心有所感似的抬起頭。
他起身走到床邊,聽見床上的人開口了:“走了?”
“走了。”沈無為彎腰將床上的人扶起來,問,“王爺為何不讓我直接將那小鳥除去,還要辛辛苦苦配合著演戲。不過是一隻開了神識的鳥兒,還真能誤了我們的事不成?”
“誰知道會不會誤事呢。”江承舟坐起身,神情已經恢復清明。
他偏頭看向窗外,月光映照下,將他的臉色映得森白。
“就算不誤事,那鳥兒多半也是他的相識。”江承舟眼中帶了點笑意,輕聲道,“他最討厭我濫殺無辜,要是真將那鳥兒除去了,他又要與我鬧脾氣的。”
“更何況,你期待了這麽久的好戲,可不能因為一隻小鳥就被迫提前,沒這必要。”
沈無為笑起來:“王爺說得是。”
他頓了頓,又道:“不過您這位王妃可太愛鬧脾氣了,您還什麽都沒做,就險些被他逼得犯了病。若不是我及時趕到,咱們的計劃可就全毀了。”
“……您當真不願,讓我直接替您將人鎖來?”
江承舟眸光沉下來。
沈無為不以為意。
他抬手在虛空中一劃,空中浮現出一條極細極長、通體金光的鎖鏈。那鎖鏈上隱約還能瞧見些許暗色,仿佛是經年累月後已經乾涸的血跡。
“修行數百年的高僧打造,世間僅此一條的鎖妖鏈,就這麽沒了用處,也太可惜了點。”沈無為將那鎖鏈握在手裡,一寸一寸摸過去,語氣頗為遺憾。
“沈無為。”江承舟閉上眼,沉聲道,“我告訴過你,我不會再那樣對他。”
沈無為眼底笑意稍斂。
他望向那靠坐在床上的人,聲音很輕,卻透著一股冰冷的輕蔑:“可如果王爺當真不想使用此物,為何要讓在下千辛萬苦,去前朝皇室的墓中替您盜來?”
江承舟垂在被子上的手一緊,神情又顯露出些許混沌癲狂之色:“我只是……我只是……”
“王爺幫了我大忙,你我的合作,我自然會遵守到底。”沈無為彎下腰,將那鎖鏈輕輕放在他面前,“只是王爺要想清楚,您想要的,到底是什麽?”
“僅僅只是見他一面,還是……讓他此後都能留在你身邊。”
“凡人啊,妄想永遠抓住妖,怎麽可能不付出點代價?”
房門開了又合,屋內很快只剩下江承舟一人。
他情緒尚未平複,急促地喘息著,一雙眼在黑暗中顯得極其明亮。他注視著面前那條金色的鎖鏈,忽的一把抓住,將那東西奮力扔了出去。
也不知砸到了什麽,黑暗裡傳來稀裡嘩啦的響聲,而後又歸於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