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彩雲心情很好,步履生風地領頭跨進會議室, 一坐下就問:“研發中心如何了?”
“順利清毀。”周燕安說,“間諜也已伏法,是方燁然。”
羅彩雲聞言黯然搖頭:“真的是他。程思思呢?”
“安全救出, 送到了梁霏那裡。”
“這就好。”羅彩雲頗為欣慰,“你們成功讓一個孩子免受災難。”
這簡簡單單一句話卻讓在座四位三十二日者都受到觸動。對程思思的解救, 是周燕安、易阿嵐、劉今越和孟起四人協力合作的成果,在那樣一個混亂又無所依靠的世界,他們做著自己並不那麽擅長的事, 但所幸, 他們都完成得不錯。
隨後孟起和劉今越離開,易阿嵐向大家、主要是向信息安全部部長陳汝明匯報他的工作, 可能會涉及到絕密內容。
當易阿嵐提到他發現了方燁然登陸間諜系統,並將其相關數據拷貝下來時,本來頻頻點頭表示滿意的陳汝明忽然臉色一變。
陳汝明坐在易阿嵐對面,幾乎是質問地前傾上半身:“你用硬盤轉移了那部分數據?”
易阿嵐怔了怔,說:“是。”
陳汝明語氣冷下去:“你還記不記得你才來事務組,我怎麽和你交代的?”
易阿嵐說:“按照計劃,三十二日所過之處,系統內容一律格式化,並銷毀存儲硬盤。除非另有指令,否則不帶走任何數據和文件。”
陳汝明提起眼看他:“你做到了嗎?”
易阿嵐啞然,解釋道:“因為當時有點急,我們還需要去接程思思,沒有時間坐在那研究,所以我才……”
陳汝明搖了搖食指:“無論什麽理由都不該打破規矩。”
易阿嵐沉默了幾秒,才問:“所以哪怕知道那是線索,也要置之不理嗎?”
陳汝明落地有聲地說道:“是的。”
陳汝明看易阿嵐似乎有點委屈,繼續挑明:“你錯在過於熱忱了。即使那段數據很有用,和你的職責有關系嗎?那是情報部門的事情。嚴飛都沒拜托你去查間諜的背後勢力,你又何苦攬責?你只要完成你的任務即可,其他的,一律不用擔心。這樣難道不是更輕松嗎?是,周燕安和劉今越都看到你拿硬盤轉移內容了,但他們並不知道你轉移的到底是什麽數據?是不是研發中心的機密?如果有人質疑你,你要怎麽證明自己的清白?”
易阿嵐張張嘴,啞口無言。
“行了。”羅彩雲開口打破會議室僵硬的氣氛,“阿嵐也是好心好意,陳副組長不要那麽嚴苛。”
陳汝明往後移動身體,靠在椅背上雙手環胸,“羅組長要是和我共事過,就會知道我現在的態度,在面對犯錯的職員時,已經是相當溫和了。”
羅彩雲輕松地笑了笑:“好好好,我知道你看重阿嵐的能力了。”她伸手去安撫易阿嵐的手背,“陳副組長一直在帶你,有感情了,你多聽聽陳副組長的話,沒壞處。”
易阿嵐生硬地點頭。
羅彩雲說:“你和小周也累了,回去休息吧。這次任務完成得很好,給你們兩天假期,不過為了安全著想,最好不要出辦事處。如果真想出去玩玩,可以打個報告,我好讓鄭鐸安排妥當。”
待易阿嵐和周燕安離開後,羅彩雲看向陳汝明:“你嚇著他了。”
“我是為他好,瓜田李下他不懂嗎?”陳汝明有些氣惱,“他還是太年輕。他以為我們會想不到間諜會利用網絡系統傳訊?我們沒讓他查這方面,就是怕節外生枝,後續惹上麻煩。比起追查到底是誰把間諜派到研發中心裡,我們正面臨著的三十二日的問題更嚴峻!”
“我知道你的意思。”羅彩雲說,“但易阿嵐在幾個月之前只是一個朝九晚五的企業員工,你無法讓他立刻就理解某些冷酷無情的規則。”
陳汝明歎息:“就因為本來只是普通人,他才更要應該學會獨善其身。對他來說,在政治世界,多做就是多錯。”
陳汝明所說的正面臨著的三十二日的嚴峻問題,不僅僅是目前爭相搶奪的秘密,還有更重要的信任危機。
這一點,在隨後幾天又召開的一次聯合國視頻大會,被無情地戳破。
是A國總統首先提到的,他掃過屏幕上那許多熟悉的臉,認真地問了一個問題:“我說,你們真的信任你們選出來的三十二日者隊伍嗎?讓他們執行絕密任務,輕易就能深入到就連我們都要走正當程序的一些地方,將人類所有的秘密都攤在他們眼前,供他們隨意玩樂欣賞?”
有個人笑嘻嘻的:“怎麽了?是發生了什麽事,令您對自己國家的人也不信任嗎?”
A國總統無所謂他的陰陽怪氣,說道:“打個比方,大家都有自己的親信,但捫心自問,你們是真的相信那個人或者那個隊伍?或許是吧,但更重要的是,我們都生活在同一片天空之下,你信任的人所做下的事,無論早晚,總會暴露在你的多種觀察手段下,你可能察覺到他的背叛,他也害怕被你察覺,所以他更忠心,你也更信任他,這是一種有底線的信任。”
他頓了頓,嚴肅地說:“三十二日裡的那群人,可和我們看見的不是同一片天空啊。你們有誰神通廣大,能把眼睛放到三十二日裡去嗎?你們不要覺得我在危言聳聽,我清楚你們的想法,你們肯定認為,組織起來的三十二日執行小隊都是經過精挑細選的愛國者、忠誠者,不會背叛國家。但問題是,愛國這種情緒是怎麽一回事呢?一種身份認同、群體認同,一種依附於地域和文化的歸屬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