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好不容易得到的機遇,他洋洋自得的、無比珍貴的三十二日“準入許可”都將成為夢幻泡影,許俊斌對著牆壁拳打腳踢,無能狂怒。
好長一會兒,許俊斌才精疲力竭地癱倒在地,垂頭喪氣地拿過一瓶水和麵包,味同嚼蠟地啃著,喝著。
他很快發現舌頭髮麻,那混小子該不會拿了過期麵包給他吧?許俊斌去看麵包的生產日期,眼前的文字卻模糊不清,分出重重幻影,隨之而來的是呼吸困難,肺腑火燒火燎。
接著他猛地繃直身體,口吐白沫,渾身抽搐。
彌留之際,許俊斌才意識到,水和麵包裡有毒!他永遠也不會明白,那個人沒有直接開槍打死他,為什麽還要多此一舉給他下毒!
他的雙眼徒勞睜大,伸出手企圖去抓住眼前繽紛的幻覺,還是活著好,死了就真的什麽都沒有了。
天地之間,仿佛就只有這一輛車開在銀帶般的高速路上。丘陵起伏間,夜色漸漸稀薄,由漆黑漸變為濃黛、墨藍、青白,給人一種越往前開黑暗越淺淡的錯覺,似乎只要一直往前開,就能開到永恆的白天裡去。
車窗都降下,凌晨的冷風灌進車廂內,將易阿嵐臉上的淚水吹乾。
易阿嵐看著前方的路,想的卻是身後的事。
“如果把他關在地下室,三十二日裡他自然毫無辦法。”周燕安曾對他說,“但以他的性格不會認命,他會在現實中尋找解救辦法,唯一知道他位置的你將會被他糾纏,他甚至會對付你的家人、朋友。”
“我說這些並不是逼你做什麽,我只希望你了解你每一個選擇帶來的所有結果。”
易阿嵐在醫院想著這些話,將致命劑量的藥品注射到瓶裝水與麵包中,丟在許俊斌昏睡的地下室,那將成為一座墳墓。
他大費周章、舍近求遠地去殺死一個人,並自欺欺人地扭頭不再看,逃得遠遠的,好像他沒看著那個人死在跟前,那個人就不是他親手殺死的,再用眼淚告慰他那最終“虛偽”的善良。
後視鏡忽地反射出金光閃爍,易阿嵐將車停下來,下車回頭眺望,看綿延的群山盡頭露出一角尚且溫柔的暖紅太陽,無遠弗屆的光芒傾灑人世間。那些茂盛動人的樹木,顫抖樹梢歡欣鼓舞,將凝結一夜的嶄新綠色捧起迎接新的一天。
白天不在遙遠的前方,太陽在他身後升起。
太陽好像是從山間長出來的一樣,汲取大地的營養,眨眼間長大,跳出山巒的擁抱,將燦燦金光還給大地。
易阿嵐站在那兒承接8月32日的第一抹陽光,忽然朝太陽伸出纏著繃帶的手臂,右手在空中虛握著。
易阿嵐保持這個姿勢,轉過身往前走。
他在想,要是有人迎面走來,問他在做什麽。他會說,他在牽太陽。就像牽著一隻紅氣球,牽一隻遙遠的風箏。
易阿嵐被自己的臆想逗笑,哈哈大笑,笑到眼淚止不住,心想,他不是神經病誰是。
他松開手,跳上汽車,踩住油門,一往無前。
第28章 32日(17)
“我到南林了, 馬上去醫院和梁霏她們匯合。”在進入南林市區的時候,易阿嵐趁最後一點電,給周燕安發過去一條信息。
在經過一家手機賣場時, 易阿嵐停下, 從汽車後備箱裡拿出一把維修用的鐵錘, 將大門砸開,賣場警報尖利地響起來, 整條街都能聽得見。易阿嵐置若罔聞,跨進去,一時間看得眼花繚亂, 不知道該選什麽新手機, 索性把擺在櫃台裡的時髦手機掃了幾十台到袋子裡, 留著慢慢備用, 苦中作樂地想,沒事可以做個史上最全面的手機型號測評了。
接著易阿嵐又把賣場裡大大小小的充電寶都收集好,扛進車內, 直奔人民醫院的方向,居然會有種回家的感覺。
“萬事小心。”周燕安回復後,收起手機, 駕駛直升飛機飛進明亮的天色中,他也該去完成他的任務了。
因為三十二日的出現, 全球各國的政府機關都將面臨極為嚴峻的挑戰,哪怕可能性很小,也絕不能掉以輕心。
首先, 他們要預防有人出於惡意或者被雇傭、被挑撥, 在三十二日裡趁無人之便,輕而易舉地進入外圍機關、官員家中, 拿到重要指令和密碼的線索,再在正常世界中交由間諜針對地竊取機密,因此所有需要保密的信息都緊急進行了一次改頭換面的密碼重置,為了萬無一失,哪怕本來是動態密碼都要對密碼生成系統重新編程,以免被人以數據分析手段模擬未來一段時間的密碼。對於能夠更換地點保存的,自然是第一時間進行隱秘搬遷。與此同時,各部門對間諜工作也抓得更緊。
這尚且好應付,最讓人頭大的是不能排除三十二日裡有人能夠深入到核心機關。雖然正常世界的密碼換了,重新固若金湯,但要是三十二日裡有人身處腹地,徐徐圖謀,那所有的機密遲早都將變成透明的。
讓人唯一感到安慰的是,從周燕安所述,沒人能把三十二日的東西帶回到現實中來,這就意味著,哪怕一個人得到一份機密報告,也只能通過強行記憶,一個月一次地把消息慢慢帶回正常世界。而隔行如隔山,要是一個外人想看懂一份專業報告並準確記下,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不過永遠不能把國家安全寄托在運氣上,正如周燕安可以花一個月教會易阿嵐格鬥技巧,有心人也會花一兩個月的時間教會一個普通人如何看懂機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