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阿嵐站起來,眼前一陣陣發黑。
鳴笛聲在他身後忽然響起,易阿嵐驚喜地回頭,但失望立即爬上了他的臉。從車型來看,那是一輛無人駕駛跑車,紅外攝像頭探測到了屬於生命的熱量,發出機械的警告。
果不其然,在車輛從易阿嵐身邊駛過去時,從降下玻璃的車窗中能看得到後車廂的紅酒正擺在小茶幾上,而裡面空無一人。
無人駕駛技術早已得到突破,完全自動駕駛成為現實。但其造價昂貴的無人駕駛車輛,以及同樣不便宜的日常使用成本和維護成本,使得無人駕駛只是少數有錢人的享受。
更多的人,寧願自己累一點,任勞任怨地開車。
易阿嵐發現了一輛損毀得並不嚴重的白色小轎車,還能看得到車鑰匙就插在裡面。他撿起街邊一塊被車撞裂的磚塊,打破車窗開門,將駕駛位上看上去價值不菲的衣服掃到一邊,坐進去,隨即扭動鑰匙,啟動發動機。
風從破損的車窗漏進來,很清涼。易阿嵐冷不丁一陣激靈,腦子徹底清醒,與此同時更確定了這一切並不是夢。
這是個糟糕而又恐怖的現實世界。
易阿嵐想起曾經看過的一部電影——威爾·史密斯主演的末日片《我是傳奇》,主角就是一個人活在空蕩蕩的災後世界,但他還有一條狗和許多支槍陪著他。
事到如今,孤身一人的易阿嵐也許只能祈求不要出現喪屍。
沒有紅綠燈,沒有堵車,易阿嵐頭一次感覺開車是如此順暢,以至於差點撞到一個人。
一個人!四肢協調、會跑會動的活人!
易阿嵐緊急刹車,有些激動地跳下車:“喂!”
那個人卻頭也不回地朝右側的小吃街巷道跑去。
易阿嵐一怔,就要追上去,但緊接著從左側又跑來一個身材魁梧的男人,嘴裡凶惡喊著“別跑”,兩個人在進行一場對立的追逐,難怪剛剛那個人一副慌張的逃命樣。
追的人跑到易阿嵐面前時,易阿嵐頓時感到狂喜:“叔叔!”
那人喘著粗氣,差點沒停住腳,瞥了眼易阿嵐,恍然道:“是嵐嵐啊!對對,我聽你奶奶說了,你回來好幾天了吧?不過今天叔叔沒時間和你閑聊,好不容易碰到一個大債主,我先去追!等過兩天叔叔帶奶奶去看你和你媽媽啊!”
不等易阿嵐說什麽,易曉山已經上了發條似的,兩腿快速交替擺動,追著先前那人的步子而去。
易阿嵐知道這個交往並不多的親叔叔一直在做追高利貸的活兒,但現在都世界末日了,還討什麽債!
“叔叔,等等我!”易阿嵐焦急地跟上去,但轉過這條街,是錯綜複雜、如同迷宮的特色老巷道,一逃一追的兩個人都不見了蹤影。
易阿嵐邊走邊喊,找了幾分鍾毫無收獲,有些懊惱。但知道這個世界還有人,並且是親人後,他已經感到了莫大的安慰。
叔叔還在,媽媽也很大可能好好的。
易阿嵐返回車上,不再耽誤一秒鍾,繼續趕去人民醫院。
醫院附近兩百米處有個區派出所,易阿嵐開車經過的時候十分猶豫,無論造成如今詭異情況的原因是什麽,無論這世界還有多少人、有沒有怪物,都應該找點武器防身,而派出所是少數有槍的地方。哪怕他並不會開槍,至少能拿來壯膽和嚇唬別人。
不拿武器,也得去看看吧,可能派出所還有警察或者留有政府通知一類的消息。
易阿嵐還是下了車。
門是開的,易阿嵐站在派出所門口喊了聲:“有人在嗎?”
沒有回應。
易阿嵐這才跨進去,他二十多年遵紀守法,除了辦理身份證幾乎沒來過派出所,對這裡很陌生。他印象裡自帶浩然正氣的派出所此刻在寂靜裡顯得格外陰冷,實際上是見不到武裝力量讓易阿嵐感到這世界可能真的完了。
他穿過登記大廳,來到警察辦公室,在辦公桌、抽屜上翻了翻文件,沒找到有用的東西。
不過他真的發現了一支槍,是在搭在椅子上的一套警裝裡找到的。
“你是什麽人?”一個聲音在他身後毫無征兆地響起。
易阿嵐嚇了一跳,幾乎是下意識地轉過身,拿槍指著對方。
周燕安注意到眼前年輕男人手中的武器,但看握槍的手勢就知道這個人對槍支一竅不通,因此他並沒有在意。
他平靜的神色讓易阿嵐迅速鎮定下來。
易阿嵐頗有些窘迫地將槍放在桌子上,打量著這個突然出現的男人,他大概三十歲左右,長相周正銳利,膚色是健康的小麥色,顯得雙眼更為清亮和堅定;身高近一米九,身形勻稱挺拔,簡單寬松的T恤和休閑褲罩住了他絕大部分的體型,但能隱約看得出肌肉飽滿、充滿力量,像根釘子一樣穩穩地釘在前方,和這裡的環境相得益彰。
易阿嵐便由此覺得對方很可靠,說道:“我是易阿嵐,想來報警的,你是警察嗎?”
對面的男人用穩定的聲調說:“我叫周燕安,不是警察。這個派出所我找過了,沒有人,沒有有價值的信息。”
易阿嵐忍不住指著那些監控屏幕問:“到底發生了什麽?”
周燕安搖頭:“我也不清楚,我很難想象有什麽事情能夠讓一整座城市的人都憑空消失,並且我還一無所覺。實不相瞞,你是我今天以來見過的第一個人。”